到了秋末, 梁府的树木花草仿佛一夕之间都凋零下来。
往日苍翠的树叶如今满是枯黄,凌落满地,往石阶上铺了一层层金黄的绒毯。
这日,是府上三姑娘的寿辰。
自来梁家没有长辈给小辈祝寿的理儿。
好在老夫人还记得这个孙女的生辰,做主叫两位姑娘自己设宴招待女客。两位姑娘今年都十四了,都到了快出阁的年纪,许多事儿上也能上手了。
京城便是这般,越是风头正盛如日中天的家族,越不喜欢惹人眼,平日里低调的紧。
老夫人的寿辰是无奈,连宫中圣上皇太后都亲自下旨往穆国公府上赐下寿礼的,自然耽搁不得。可小辈们的生辰,素来都是小办,如何清简如何来。
三姑娘深谙这个道理。她生辰这日也只在自己院子里摆了桌席,叫府中同辈女眷们都带着丫鬟们过去吃饭,便再无其它。
盈时本不想去,只叫人送生辰礼过去便是,毕竟如今她的身份尴尬。
可碍不过三姑娘差了好几拨人来叫她,盈时这才去。
府上二姑娘三姑娘住在同一处院子里,名唤晚香苑。
梁家的姑娘郎君,仔细算来没一个是生的丑的,便是这两位往日不出风头的姑娘,生的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
二姑娘穿着一身紫纱衫儿,外头罩着一件云锦衣,她的个子很高挑,才只十四岁还在长个头呢,已经比盈时高了小半个头,芙蓉粉面,乌黑的头发。
三姑娘与二姑娘是同一岁,一个年头一个年尾,今儿正是她的生辰,自然穿戴格外隆重。头上梳着扭心双鬟头,耳坠是一对金灯笼缀福寿的耳坠。脖子上带着玛瑙玉石的金项圈,穿着一身石榴红绸袄儿,粉腮粉脸,两道眉自生的细细如春山。
两人亲自出门迎接盈时。
盈时笑着命香姚将自己的生辰礼送去给三姑娘。
“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便随便送了两样。”盈时道。
盈时听说三姑娘喜欢文墨,她自然投其所好,将自己嫁妆里的藏画送出去一副,又选了一对景泰蓝双耳瓶送过去。
三姑娘笑着接过递去给身后婢女,“等晚上,可要将嫂嫂送的画仔细观摩观摩。”
两位姑娘引着盈时入席。
今日这席面可真是冷清的紧。
虽然席面不差,甚至还请了女乐来,可除了两位姑娘外,再无旁人。
三姑娘解释道:“明年是我及笄礼,今年便避一些风头,只请自家人过来。”
这许是京城的说法,盈时似乎也听过。
她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萧琼玉,心中纳闷,她只是堂嫂,萧琼玉却是这二位的亲嫂子,今儿这日子怎能不来?
二姑娘似乎知晓些什么,却不愿意多做解释,只道:“二嫂子方才差人来给我说,今儿她有事处理,怕是走不开。
三人话才聊完,外头韦夫人与萧夫人就一同过来了。
老夫人不会为小辈生辰特意过来,两位长辈瞧着今日这里冷清,却是特意过来走个过场。两位夫人都来给三姑娘送了首饰,又各包了两包银两,算是贴了给三姑娘摆席的钱。
盈时如今瞧见韦夫人就感觉头皮发麻。
也不是怕她,纯粹是不自在。毕竟二人如今的这种关系能觉得自在的,才不正常了。
不过,盈时瞬间便释怀了。只因为她也在韦夫人面上看到一闪而逝的窘迫。
原来韦夫人还不算彻底没脸没皮,她也知晓如今没脸见自己啊………………
盈时心里想明白了,便起身去给韦夫人请安。
果真随着她走进,韦夫人嘴角微微一沉。
要说韦夫人如今对盈时的心情,自是复杂,一两句难说的清楚。
盈时以往是她亲儿媳,如今虽明面上也是,可到底不一样了。
如今她的心思那是比蜘蛛洞里的蜘蛛网都要乱,一团乱麻。
一面盼着盈时与梁成了好事,盼着梁的夜夜过去,叫盈时早些有孕生下孩子,日后也叫她不再比二房矮了一截,也能叫她儿子早点有后。
可她一边心里又是痛苦无比??可怜的儿子已经没了,儿媳妇也快没了。媳妇还同大伯睡她儿子院子里,偏偏还是她帮着撮合成的…………………
换谁,谁能好受?
韦夫人这些时日可不是钻了她心窝子,每日都唉声叹气,尤如一块煎饼来回被翻着在油锅里炸。一个来月的时间,精气神就明显差了许多。
如今见到盈时,见她那副张粉腮红润,艳色惊人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韦夫人甚至没顾忌两位未出阁的姑娘在场,直接对盈时便又是一番明里暗里的催促,说:“请了郎中诊脉了没?还是没有消息?再没有消息该想法子了,我那儿寻来了个方子,据说求子都是百试百灵的………………
盈时震惊在当场,她觉得韦夫人是真有些疯了,才能在小辈未出阁姑娘的生辰宴上说出这等话。
好在韦夫人这番话连萧夫人都看不过去了,她朝着韦夫人假笑道:“嫂子你也太过心急了,阿阮这才过去多久啊?且不说公爷还许久没回来??”
又是阿阮,又是公爷的,往常这两个几乎联系不到一起的称呼,如今却被放在一起说了。且还是那等求子的私密事,便有几分耐人寻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