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时原以为自己同夫人早已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韦夫人只怕是最厌烦看到自己,谁知韦夫人竟会差人来唤她过去,去藻园里陪她说说话。
距离上回韦她们这对婆媳闹起来至今,韦夫人若非迫不得已几乎不会再与她说一句话。
二人这般的冷漠生疏,怎得来来差心腹嬷嬷亲自来请自己上门?
盈时眼皮子跳的越厉害。
可韦夫人传唤她,她总不能拖着不去。
盈时拖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过去藻园,谁料她以为的狂风骤雨并未到来。
韦夫人倚着围塌边,一只手闲闲搭在膝头,另一只手指着右手边的禅塌,见她进来,和煦地说:“你近内室来,母亲有私话与你说。”
韦夫人像是变了一个人,盈时心弦紧绷,脑海中将所有设想都过了一遍。步履徐徐踏入门槛,迈过一层屏风,落地罩,朝着她指着的榻边坐下来。
韦夫人一直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
看她这位儿媳妇,生的当真是漂亮,那种毫无弄虚作假的漂亮。都说外头谁谁谁府上的娘子生的娇艳,可那些娘子们无非是仔细穿着,衣裳首饰,妆容精妙,珠围翠绕营造出的美艳。
可眼前这位姑娘却不是,韦夫人隔着窗外洒进来的浅浅日光看着她。少女不施粉黛,面容清新素雅,却是皮肤白皙晶莹,似乎连一点毛孔也瞧不见,像是美玉一般的质地。
杏眼中仿佛初生?孩一般通透无暇的瞳仁,两腮粉扑扑的瑰色,唇瓣未曾描画却难得的饱满精致,唇角不笑时亦带着微微的翘起。
她的漂亮是如此通透,又直击人心。
缘不得,老夫人说心疼她要一辈子守寡呢!
这般漂亮的娘子若是嫁了个郎君,那郎君只怕不知要如何仔细垂怜喜爱才好。
“夫人?”
盈时见韦夫人一直不出声,略微提高了些声量唤她。
韦夫人恍惚起来,盈时最初嫁入府中来时朝着她总是一口一个母亲,是从何时起改口唤她夫人的?
她不记得了,也不想将精力留意在这等事上。
自从唯一的儿子没了,韦夫人便知晓谁都难靠得住,唯一能叫她安心的便是手里的权力了。学家之权她不容任何人插手,她绝不能叫二房一个萧氏踩自己一头。
可如今呢?如今事态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以往瞧不起萧氏,可人家有了不得的丈夫与儿子,丈夫为中书通事,位高权重,儿子年纪轻轻也已官拜四品,便是连儿媳如今也是有孕了。
若她肚子里是个男嗣,叫二房生下了梁府的长孙,萧氏只怕尾巴要翘上了天。即使是个孙女,夫妻两个还年轻,日后只怕也会有许多的子女……………………
自己与萧氏争了一辈子,自来都是高她高一头。她是国公夫人,是一品诰命,走到哪儿都比她高一头。可如今呐?如今看着以往自己瞧不上的萧氏一点点超过自己。
看她全家其乐融融,儿孙满堂,而自己这边却是孤儿寡母。
每天夜里,韦夫人都是饮恨吞声,时常宁愿死了.......
韦夫人缓缓收回打量的视线,似乎忘了二人先前那些不愉,等盈时走过去坐下她亲切地拍了拍盈时的手背,叹息道:“上回老夫人说你是女大十八变,与才入府时变了许多。我还没仔细瞧,今儿个可是注意瞧了,瞧瞧这脸儿生的漂亮,满京都难
寻出一个比你还好看的娘子。”
盈时笑着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夫人赞缪了,上京多的是漂亮的娘子,媳妇儿可算不得什么。”
韦夫人却是阻止她如此妄自菲薄的话,缓缓笑了起来,甚至语气中有些骄傲的味道:“何须如此谦虚。叫我看,你生的如此美貌,可见是早早有那一份福气的………………”
盈时一时间没明白韦夫人的意思,只觉得充满了讽刺。
福气?自己有什么福气?
嫁给她儿子,是自己的福气不成?
“想当年你小的时候我也时常喜欢着你,我还抱过你,你还记得么?后来你随着你族中迁居陈郡了你我间才见的少了,可我也总记得国公爷叮嘱我的话,便是后来国公爷去的早,我也日日惦记着你同冀儿的婚事,盼着你早些嫁来公府,做我的儿
媳………………”韦夫人竟同盈时说起过往来,语气中全是怀念与惆怅,语气愈发情真意切。
谈起过往,盈时只觉得恍如隔世,并没有了太真切的感受。她眼里无边的冷漠。
韦夫人却只是自顾自说着,见盈时不答话,她问道:“这段时日你这孩子脾性叫我说了两句,想来心里是记恨我了不成?”
盈时只能道:“怎会记恨夫人呢?夫人多想了,只是我前些时日病了,身子一直有些没见好,怕染了病气给夫人。”
韦夫人也不知信也没信,面上却像是宽慰了一般:“如此便好。你应当知晓的,我若是不把你真心当成自己孩子怎么会如此待你?往日冀儿在时我也是时常骂着他!我骂你说你私心里却只是盼着你更好更懂事。你我本就是孤儿寡母,如今二房势
头渐盛,等那小萧氏肚子里那个真生下来,等......等日后的儿媳妇入了门,你若还是个立不起来的,日后你我孤儿寡母苦难的日子都在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