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问了许多的细节,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暗了下去。
“贞一兄辛苦,且去休息吧,今日你立下大功,必将呈报圣人。”
“报效社稷,应该的。”
李栖筠离开之后,随他一道出使的几個士卒却是留了下来。
“将军,李御史有一件事没说。”
王难得道:“说。”
“他与崔乾佑交谈,崔乾佑一直揽着他的肩,小声计议,我等并未听到他们说什么。”
“知道了,去吧。”
旁人都退了下去。
薛白看着李栖筠画的那张地图,捏起几个兵棋放在上面摆弄着。
眼下,长安城人心摇动,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人心,同时派人突围联络各路兵马。
若是明日崔乾佑果真依言退兵六十里,他便打算率一支兵马占下叛军大营,摧毁它,夺下粮草。当然,叛军不可能全部撤走,势必会留下人马看营,这计划并不容易成功。
“怎么说?”王难得道。
“崔乾佑必然要使诈,会藏一部分骑兵在营中,等我们护送圣驾南下了,随时截击我们。”
话锋一转,薛白道:“但不会太快,我们既然答应他会交出长安城,他若太快动手,只会把我们吓回城中。所以,他会等到我们所有兵马出城。那么,等到有一万人出城,我们就立即攻叛军大营。”……
“若是崔乾佑的伏兵更快?”
“不会。这个计划最关键之处在于,我们可以放出哨马了。”
王难得道:“还有,长安城中的反应不能不考虑,一旦人们发现圣人再次出逃。”
“所以必须要快,要在长安军民还没来得及恐慌之前,得让他们看到叛军大营起火。”
“最后一个问题,你信李栖筠吗?他是赵郡李氏,你不久前刚得罪了他的族人。”
薛白道:“知道我为何要让他去当使者吗?正因为他这个身份,才有可能让崔乾佑相信。”
燕军大营中,田承嗣也在问道:“我们真的要放他们去蜀郡?”
“当然不。”崔乾佑道,“在子午道中截杀,岂不比攻破长安容易?”
“退兵六十里会不会出意外?万一有什么诡计。”
“我信李栖筠说的。”崔乾佑沉吟着,缓缓道:“他告诉我,他出身赵郡李氏,是世家望族,他与薛白是天宝七载的同年进士,但不久前,薛白在长安纳粮,杀了他族中两个长辈。”
“这能说明什么?”
“可见,李栖筠对薛白是有怨的。”崔乾佑道:“世家大族贪鄙抱团的德性,一贯如此…”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时,大股叛军便开始往东面撤去。
很快,长安城中的唐军见了,便派出哨马来,观察着叛军的方位,像是胆小的老鼠得先看看猫在不在才敢出洞。
让崔乾佑有些惊奇地是,竟还有一骑唐军哨马赶到他阵前,向他质问为何营中还有兵马。
“我自该留人守营,若是这都害怕,大不了让你们的圣人莫去川蜀,我请大燕圣人给他封个国公。”
总之,他可以退六十里,也只退六十里,李隆基、李琮爱逃不逃。
“叛军竟真的后撤了。”
“准备出城吧。”
“好。”王难得道:“其中伱在城中比我还危险,保重。”
“放心。”
薛白还忙,转身便要去做其它事,王难得却又喊了他一声。
“怎么?”
“饿不饿?”
“有点。”
王难得道:“等着,我带吃的回来。”
“好,马到功成。”
薛白赶到城墙下,只见三十多名驿使已经等候在那里,每人都牵着三匹良马。
他从怀中拿出一摞信件来,分别交给他们。
“一会城门会打开,王将军会击败叛军,你们趁机出城,你去汉中,到了之后打听通义郡长史高适,他月前上奏勤王,当已过汉中了,若见到他,将此信交给他,若没有他的下落,你便打听剑南军中此番来的是否有田神功、田神玉兄弟。”
“喏。”
薛白又拿起另一封信,看了一眼,道:“你往上党…”
这一番分派花了不少时间,全部交代完已是正午时分。薛白再次登上城头,用千里镜望了一圈,又听得哨马回报,得知叛军主力确实是退了六十里。……
但营地里留了多少人并不清楚。
城门打开,王难得领着士卒缓缓出城。队伍既要让叛军哨马认为是护送圣驾离开,又不能引起城中惊恐,因此带了许多辆马车,里面其实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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