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似乎是停止上元宴。
彻夜通明地点花灯本就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尤其是经过了骊山刺驾案、王焊叛乱这两件事之后,更让人不安。
“陛下。”薛白再次开口,道:“臣顺着李延业一案,查到南诏有叛唐附吐蕃之迹象,今夜,若是李延业救走南诏质子,此不足惧,唯惧……”
“薛卿醉了。”李隆基竟还笑得出来,朗声道:“朕知你年纪轻轻任官御史,尽心竭力,竟是上元佳宴也想着这些,带下去醒酒。”
当即,几个宦官上前,要拖走薛白。
“陛下,臣是为陛下安危考虑。”
薛白却不走,反而提高了音量。
“郭虚己忽然离世,西南大柱倾倒,吐蕃虎视眈眈,阁罗凤久怀异志,云南太守数封奏章被劫,金吾将军勾结吐蕃,我等能于长安见到如此多迹象,可知西南边陲已是何等危机四伏?当此时节,竟有人蒙蔽圣听,粉饰太平,视圣人安危不顾、视社稷安危不顾,臣宁死不敢坐视!”
他终于把这一番话当众说了出来,再一次,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李林甫几乎要拍案怒叱,手掌都高高抬起了。
到最后,这位右相竟是忍住了,他明知薛白剑锋所指就是他,那就更不能马上跳出来了。
但他不跳出来,薛白却是直接就点了他的名。
“南诏叛乱已成必然之势,李林甫为一己私利隐瞒此事,祸国殃民……”
“拖下去。”
此时,宦官们已经拥上去拉住薛白,杨玉瑶不由站起身来,杨玉环则是想要说话但憋了回去。
忽然,又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臣亦有本奏。”
是李泌。
李泌声音清朗,走到了殿中,执礼道:“薛御史所言之事,乃臣与他一同查证,绝非危言耸听。李延业勾结吐蕃、南诏,居心难测。”
说到这里,他向凤迦异的位置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补充了最后一句。
“请圣人以安危为重,暂时歇宴。”
李隆基没有马上回答,先是不易察觉地扫了陈玄礼一眼。
陈玄礼遂向殿外执防的郭千里看去。
“陛下,臣方才就发现了,李延业、凤迦异不在,深怕南诏王质子趁上元夜逃了,已派人去找。”
郭千里当即上前,高声道:“但兴庆宫的防卫森严,臣守着,肯定不会再……”
“住口!”
“再”字一出,陈玄礼连忙喝止。
但殿中已经安静了下来。
就是这片刻的安静,要将薛白拖下去的宦官们停下了动作。
“陛下,臣自知冲撞了陛下,甘愿受罚。”
薛白挣扎着,将头上的璞头摘下。
众人都是一愣,不知他这是在做什么。
“臣是官迷,出身贱奴,幸得陛下厚恩,点为状元。今日愿被贬为庶民,惟请陛下醒悟,罢免奸相、整顿边镇。”
“放肆!”
李林甫忍无可忍,终于拍案而起,叱道:“胡闹够了!”
“臣亦愿以这翰林之官位谏陛下!”李泌朗声道。
他却没有摘璞头,而是解下了腰间的金鱼符。
“臣七岁得陛下礼遇,点为神童,今愿以直谏报陛下厚恩。”
眼见这一幕,李琮坐在那,额头上已出了细细的汗。
他目光不时看向凤迦异那空着的位置,不时看向哥舒翰,心中举棋不定。
下一刻,又有一道身影起身了。
李琮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永王李璘已走到了殿中。
“禀圣人,剑南节度使郭公是儿臣的舅舅,因此儿臣有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