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将阿越还给我

  字笺之上,依然是那样笔锋冷硬,苍劲有力的五个字,却泅开了一团泪痕,寄托了青黎神女死前最深的执念。

  施仲卿站在烟花下,低头垂眸,久久盯着字笺上的那五个字,或许是承载在上面的分量太重了,重到他掌心都似乎发烫起来,不知看了多久,他到底一声叹息,一股无名的哀伤在风中蜿蜒开来,那字笺上面写的五个字是——

  与亡夫相聚。

  葬吾于道观,同天地而眠,与亡夫相聚。

  这才是神女扶瑛完整的遗愿,她最后一次梳发点唇,安然而笑,终是赴灵台山寻她的阿丑去了。

  “该来的总会来,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呢?”

  施仲卿喃喃自语着,轻轻将字笺合拢,又收进了那個石青色的香囊中,做完这一切后,他再次抬头看向虚空,那道灵秀飘逸的身影仿佛又隐隐浮现了出来,他对着故人轻声问道:

  “你说,我到底该不该,让那孩子知道……真相呢?”

  当天边最后一点烟花也彻底湮灭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新房之中,施宣铃正撑着下巴坐在窗前,望着那团消散在天边的焰火,心中莫名有些怅然。

  钟离笙已然离去,成亲仪式即将开始,那是施仲卿特意找人算好的时辰,只等着古钟撞满十二下后,便会有喜婆婆进入新房来,将新娘子搀扶出去,来到布置好的大堂,与等候在那的新郎拜天地,结同心。

  因为施宣铃是在自己家中出嫁的,成亲仪式也就在施府举办,不同于其他嫁入夫家的新娘,她的仪式在许多方面都可谓是“独树一帜”,但她阿娘又不在人世,所以里里外外皆是由施仲卿为她操办的,她只管静静坐在新房中,安心等候着与越无咎成亲就好。

  因为特殊的仪式规矩,此刻院中上下空无一人,所有奴仆下人皆撤离而去,唯留施宣铃一人等候在新房中,等着外头传来那十二记古钟的撞击声。

  却就在这成亲仪式即将开始前,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新房中。

  施宣铃听到动静时,还以为是仪式有什么变动,时辰临时更改,那喜婆婆提前来迎她出门了,她在窗前陡然扭过头,却没想到对上的竟是一双幽幽冷笑的眼眸,白雾缭绕间,那人肩头上赫然浮现出一只美丽傲然的孔雀。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么,三妹妹?”

  施宣琴一步步向她走近,唇边明明带着笑意,目光却犹如凛冽的飞雪。

  “三妹妹,你今日大婚,钟离少岛主送了你三十六件及笄礼,爹送了你一场白日焰火,你出阁嫁人,好不风光,如此又怎么少得了二姐那一份呢,我也有一物要赠你,伱想知道是什么吗?”

  施宣铃坐在窗前,一语不发,只静静看着施宣琴,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孔雀明明在哭,每一片羽毛都变成了灰色,为何二姐你还要强颜欢笑呢?”

  是的,施宣琴肩头那只美丽的孔雀,虽然摆出一副傲然的姿态,可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眸里分明是含着眼泪的,深切的哀伤将它每一片羽毛都染上了一层灰败之色。

  乍然被人看穿了心底的痛楚,施宣琴呼吸颤抖着,脸上那强做的伪装也都挂不住了,她忽然伸手指向那身明丽的嫁衣,对着窗下的少女恨声道:

  “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谁哭了,谁又强颜欢笑了?”

  她知道施宣铃从小就爱神神叨叨,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过去她对此嗤之以鼻,但今日她却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深深刺痛了,只因她的的确确揭开了她的面具,一语道破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被人看穿,更讨厌眼前这位她最嫉恨的“三妹”,在她面前以一种胜利者的姿势审判她一般。

  “施宣铃,你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以为你赢了吗?抢走了我的阿越你很得意是吗?”

  “不。”窗下嫁衣如火,少女茶色的眼眸却冷冽如冰,她平静地开口道:

  “阿越不是物件,不存在谁将他抢走,他有血有肉有情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脚下踩着每一条路皆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包括他今日……与我成亲。”

  “够了,不过是你骗取了他的一片真心罢了!”施宣琴指着那身嫁衣,愈发咬牙切齿:“你原本就不喜欢他的,你最初愿意接下圣旨,代替我的位置,同阿越一起流放去那云洲岛上,不过是因为你想逃离施家,想获得自由,你拿他做了青云梯罢了,这都是你亲口对我说的,难道不是吗?”

  含泪的孔雀,散发出了浓烈的不甘与恨意,窗下的那双茶色眼眸却是波澜不惊,只注视着她淡淡道:

  “二姐,世间之事从不是一成不变的,白云苍狗,时移世易,人会变,心会变,过去我不谙情爱,可如今,我是真心想做阿越的妻子。”

  “真心,你也配谈真心二字吗?”

  “这句话,二姐该同自己说才对,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