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箭如雨滴一般淋下。船舱里的火越燃越旺。船舱里的士兵,一半丢盔弃甲跳下了水,或为逃命,或为救他们爱戴的韩先生;一半则默默地卧在舱里,等待着被大火烧成灰烬。
红烈烈的火光,纷飞在傍晚的彤霞里。
夜幕降临了。硝烟渐熄了。
无涯站在江畔,任晚风吹起她的衣袖。
“公主,楚国那个领头人跳水逃了。我们原本可以截获了茶叶百余听,绸缎百余匹……”陈蓬带领着数十名兵卒,脱下穿在最外头麻布做的衣服,又脱下其内的铠甲,箕踞坐在地上。
“不要说原本如何!”无涯止住了他,“你只与我说,结果如何。”
“烧了。”陈蓬道,“都烧了。”
“做得也算可以了。只不过,你太心急了些。”无涯指指江水干支流交汇处,“你等韩通的船驶过了那处,再袭击,届时,另一艘船再从支流下来,前后夹击,韩通才是无处可逃。”
“好在公主做了万全准备,让我们备了火箭。”陈蓬道,“不过,我们若是能再派艘船袭击韩通身后,形成三面夹击之势,韩通更是逃无可逃。”
“可惜,这儿四处无草无木,扎营太招怀疑了。”无涯环视四周,“从前,我明明听人说,桂州这一带荒草丛生的……”
“听闻,是宣暨旻为了使楚国船队行驶中免遭埋伏,强命百姓伐去了水道两旁的草树。”
“这般重视这条水道,怎么也不知将郁水这条支流封死。”无涯又看向江水干支流交汇处,“郁水这处支流,发源于景国黔州,我们扮成商人,自黔州的郁水支流发源处顺流而下,过景楚的边防时,也很容易蒙蔽了驻守的官员。”
“他们都已在景楚之界的郁水支流畔派人驻守了,还要如何将郁水支流封死?”陈蓬道,“难道要断了源头活水?”
无涯笑了:“如此,当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言罢,她跳上了木船:“赶快穿上盔甲,穿上麻布衣,回去吧,从这条水道逆流而上,回到景国。”
“我们何不再派些士兵过来?兵力聚集至成百上千,就顺势取了桂州。”陈蓬问。
“我们今日放火烧船,韩通怕已开始怀疑我们并非劫财的地头蛇了。”无涯道,“留在楚国境内,多一分钟,就多一丝危险。”
陈蓬终服,命士兵们恢复来时的装扮,上船撤离。
无涯想了想,又说:“丢下盔甲吧,船上负重小些,回程快些。料想回程中盔甲用处也不大。”
士兵们也依言做了。
回程是逆流而上。无涯依照人数将士兵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白日划水夜晚歇息;另一部分则反之。她还拆下来时装火箭的木箱,命士兵们把拆下的木板用作桨一起划水。
他们一路顺利,未曾料到,在边境口,无涯又遇到了旧相识——
“郑将军?末将何幸,竟见郑将军亲临于此。”驻守的一名小将面上带着谄媚的笑。
“今日,我替你搜查过往船只吧。”郑畴道。
“不必不必,这种事情末将来做便是。”
郑畴凑近了那名小将:“我告诉你,韩通的船只被劫了,他怀疑是景国人劫了船只。我一直驻守在桂州,两日前,韩通带着伤来告诉我此事,我也不敢怠慢,快马加鞭赶过来了。今日,每一艘过境的船都必须经过我的搜查!”
陈蓬见势不妙,趁前头还有□□艘等待搜查的船只,赶紧到船尾,将船舱中未用尽的武器成箱成箱地抛入水中——有高立的船舱作遮挡,楚国搜查的兵将无法看到他的举动。
无涯坐在后头那艘船的船头,几个兵将在船头抛成箱的武器如水。无涯低声与陈蓬说:“销毁武器的事情,我已命他们做了。郑畴认得我,我不能留在船上。待会儿他们搜查你,你先应付周旋,被识破了便逃,逃不过再自尽,不能让他们抓到景国劫楚国货物的证据!”
陈蓬的心怦怦直跳,还未应下无涯的话,无涯便先纵身跳入了水中。
而岸上的局势,对他越发不利了。
“你伤势还未好,怎么来了?”郑畴问。
远远地,陈蓬便看到了那把白菊伞。
“我来,你不是查得更容易些吗?”韩通笑道。
陈蓬深吸了好几口气,几欲因紧张过度而缺氧晕厥。他抚抚自己的胸,强使自己保持镇定。
六州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