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莫低着头,声音如一潭死水般轻声问:“父亲和母亲的身体还好吗?”

  “咔哒”周宇珩将茶盏重重摔在桌上,溅出许多茶水,:“我在问你镜杀楼的事,你休要答非所问,转移话题!”

  “父亲、母亲身体还好吗?”周言莫像听不到,木愣愣的,仍是那一句。

  周宇珩狠拍下桌子,想要恫吓周言莫。

  可惜对方不为所动,像只木偶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周宇珩心里对周言莫恨得只咬牙,若非为了镜杀楼,为了自己和儿孙们未来的前途,他真想立刻弄死这只狼崽子!

  两人寂静无声地对峙了半晌。

  说是对峙,实际一个恨得牙根直痒痒,一个像被抽干魂似的呆坐着。

  只周宇珩独自狠命瞪着……

  站在他身边的安芒目光又得意又狠,她完全忘了自己是个下人,和周宇珩同仇敌忾,甚至气得比周宇珩还厉害!两只鼻孔像老牛似的,呼哧呼哧地直往外喷气。

  “哼哼。”周宇珩忽地冷笑两声:“整日要为上下操心,你身为长子又从来不知分担,如何能好?只盼少几分事,能多活两年就好了!”

  周言莫的头低着,在那俩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眸中有什么东西在沉没不见。

  “是吗?”他似喃喃答道。

  像在应周宇珩的话,又像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周宇珩听他这不咸不淡的回答,又是一阵阴火上心头。还不待他讲,旁边安芒抢着先打小报告……

  “老爷,您看我说什么了?早前我给您传信就说了,我叫大爷和皇上说一说,将二爷调回雍都,他就是不肯。他的心,压根没为周家考虑过!”

  周宇珩听这话感到分外认同,但顿了片刻,他怒目对安芒道:“你一个婢女,怎敢在主人面前自称我?你父亲怎将你教得这样没分寸?”

  安芒猝不及防挨了顿训,不知所措地愣怔着。

  她心中不甘被这么说,但一听提起自己的父亲,这头便低下去,也不敢犟嘴。生怕周宇珩动怒,牵连到家里人。

  周宇珩转过头去,再度冷酷地打量周言莫:“这些事我没指望你帮忙过,现下,你将镜杀楼交出来,就是为家里尽最大的力了!”

  等了好一阵,周言莫仍低头不言语,这种沉默让周宇珩愤怒。

  但硬话已经说过了,再来一遍也没意义。

  他便换了一种攻势:“不言,这些年家里不容易,眼见有点起色不能就这么放弃。你身为周家长子,本该为周家顶起门庭,可你生来有疾,为父与你母亲便不曾要求过你什么。”

  周宇珩放缓了语气:“但如今你手中有了力量,那便该为家里做点事。你也不想想,你这个样子,能长久指望谁?皇上吗?还不是得咱们一家子!血脉至亲,才是恒久不变的稳妥!”

  话到此处,一直僵坐的周言莫似有了点反应,动弹了一下。

  周宇珩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结果就见周言莫抬起胳膊,放在了轮椅扶手上,然后又不动了……

  周宇珩压抑着的火气顿时又顶了上来,他狠地一挥手,将桌上的茶盏打出去,砸在周言莫的小腿上。

  然而周言莫双腿没有什么触觉,觉不到痛,甚至连撒在他腿上的茶水是冷是烫也感觉不出来……

  “父亲,您就这么想要镜杀楼?”周言莫头深垂着,双眼木怔怔地看着脚边碎裂开的茶盏,手指不自觉地攥着轮椅扶手。

  像是这般攥着,就好像能给他力量似的……

  “是。”周宇珩愤懑道。

  听到回答,周言莫感到一阵委屈,胸中像淤了滩积年腐臭的烂泥,直将他闷得喘不过气,感觉要窒息。

  “您到儿子此处许久,还没……”周言莫喉头有些哽塞。

  他不甘地想问问父亲,为什么不问长久不见的这些时日里,他过得好不好?

  为什么总要提起他的不堪?

  为什么从不关怀他?为什么会为了弟弟妹妹担心,却不为他担心?

  为什么!每次看他都是这种看垃圾的眼神?!!

  周言莫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他忍得极为辛苦,身体都有些微发抖。

  直至觉得头痛发晕,才将眼眶里的泪水隐回去……

  “您,想要镜杀楼?”他声音发闷地又问了一遍。

  周宇珩已是极不耐烦,冷声讽刺道:“怎么?你腿残了,耳也残了?连人话也听不懂?”

  周言莫听见讽刺,竟不意外或伤心。激动的情绪,反还因此平静下来。

  深吸口气,周言莫抬起低了许久而僵硬的脖子,双目空洞地看向自己敬畏多年的父亲。

  “你杀了我吧。”

  周言莫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