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阴沉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傍晚的大风吹散了积云和浓雾,露出星月当空。
当班的塔台管制熟练地对话完毕,一架湾流G200滑翔在潞城机场的跑道上,缓缓停稳。
潞城并非省会城市,机场吞吐量有限,每日的航班固定得死气沉沉,短短两天内接到三次私人飞机的降落,机场的工作人员隐约有种预感。
潞城来了不得了的人物。
璩湘怡戴着墨镜面无表情,一身利落裤装,披着薄外套从机场出口大步流星地向前行走,身边簇拥着七八个工作人员。
张怡萱拉着行李箱,和身边人最后确认着接机车是否已经到位。
美国直飞境内的私人航线非常难申请,等批复的时间里,助理先是订了最快一班国际航班送他们到新加坡,接着联络璩氏在新加坡的商业伙伴,从绿意资本合伙人那里借到了一架私人公务机,直飞潞城。
徐茂带着人留在洛杉矶做最后的交接扫尾工作,张怡萱陪同璩湘怡先行一步。
连续长途飞行让众人都很疲惫。
两辆商务车驶出机场快速路。璩湘怡摘下墨镜,露出憔悴微红的眼睛。
平稳行驶的车内,闭目休息了五分钟的璩湘怡接过张怡萱递来的温水,轻声问道:“傅谐到哪了?”
“傅先生的飞机比我们早一个小时落地,郭臻安排了接机人员,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到达医院。”
璩湘怡点头,无声地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
她已经四十三岁了,岁月并没有因为她拥有的金钱权势而放过她,相反,命运在她顺风顺水的人生中挖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她掉进去,挣扎了很久,不肯认命。
直到现在,终于看见了绳索的影子。
深夜的高速公路上寂静无声,汽车飞驰驶过,离医院越近,璩湘怡越是惶恐不安。
陪在她身边十余年的张怡萱看出了她的情绪。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小孩,因此无法代入璩湘怡此刻的感受。
但纵是一个局外人,在见证了他们十一年的寻找和等待后,也很难不在此刻紧张地期待见到一个美满结局。
正是因为希望太美好,所以才害怕,害怕一切全是幻梦。
车窗外成排的香樟树在视网膜中留下一串残影。
手机嗡嗡一声。
璩湘怡低头。
是丈夫的短信。
“湘怡,我在楼下等你,一起上去。”
……
医院门口,夜风吹拂里,夹杂了几分南方城市特有的湿气,土地里的水分在向空中扩散,草木和消毒水的气息混杂。
路灯下,一身黑色衬衫的中年男人站在光晕里抽烟,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那是大提琴家特有的痕迹。
璩湘怡朝他走去,还没到他身边,傅谐就匆匆灭了烟,转身牵过她的手。
两人相对无言,只能感知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一下又一下。
是激动。
是羽毛尖在心头拂动的难耐。
“……走吧。”
入夜的住院部大楼十分安静,让人不由得放轻脚步,电梯显示屏上鲜红的数字一格一格往上跳,牵手的二人不由紧紧握住彼此。
“叮咚。”
电梯门滑开。
璩湘怡一眼看见了走廊长椅上坐着的璩逐泓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潞城医院高层的VIP病房少有人入住。与院方沟通后,这半层的空间都归他们所用,因此不必遵守医院的病房探望时间。
昏黄的灯光下,璩湘怡拥抱了疲倦的儿子,和旁边的淑珍阿姨交换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李淑珍微笑着点头,是她熟悉的多年不变的模样。
郭臻站在办公室门口朝这里望来,几个助理停在了璩湘怡身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傅谐轻声问:“贵千睡了吗?”
璩逐泓点头,为他们打开病房的门。
静音轨道无声滑动,整层楼寂静一片。
昏暗的室内仅留了一盏床头的小灯,金发小天使闭目做祈祷状,手中的爱心散发出暖黄的光晕,照亮一小片区域。
璩贵千面朝窗户侧卧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们两个像蹑手蹑脚窃取财宝的小偷,只敢一点点靠近。
女孩静静地躺着,插着留置针的左手搭在被子上,右手则包裹着纱布,平放在枕头旁边。
璩湘怡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拨开她额前的发丝,露出陷在松软枕头中的小脸。
额头上的纱布挡住了他们的目光,让这对经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