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臻在手机上飞速按着按键,几乎舞出了残影。
“身体状况呢?医生的检查结果怎么说?”
鲁鹏飞止住了声音,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病房的门敞着,里间,璩逐泓的目光也钉在了他身上。
在他黝黑的瞳孔里,鲁鹏飞张嘴又合上,几次试图组织语言却失败。
杨璐叹息一声,克制着不去看几人脸上的表情:
“脑震荡,CT显示有淤血,从昏迷前的表现来看有一些记忆倒退的症状,具体的还要等到醒来之后再做评估,急诊医生说需要神经科会诊,判断淤血的影响程度。”
璩逐泓紧盯着床上小小一团人影,指甲缓缓嵌入肉中。
“肋骨有一根骨折,医生判断是外力导致的,但胸片看出来已经有轻微骨痂形成,应该是三四天前受的伤。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皮外伤,医生做了消毒和检查,有几处有化脓的迹象,做了简单的清创之后包扎了。”
“还有……”
“还有?”李淑珍捂着自己的口鼻痛哭出声,声音哽咽却强压着悲痛,“湘怡……湘怡的囡囡……”
杨璐手足无措。
璩逐泓的眼尾发红:“你继续说下去。”
“左脚脚踝有一处旧伤,踝骨骨折导致创伤性关节炎,医生判断是当初没有好好治疗,导致无法用力,跛行又导致肌肉萎缩,很可能……无法恢复。”
……静。
李淑珍的抽泣声轻荡在深夜的医院走廊中。
这是见惯死别的地方,在今天又见证了生离带来的悲痛和遗憾。
凝固了不知多久,璩逐泓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还有别的吗?”
杨璐下意识地躲避那双漆黑的眼睛,摇了摇头。
璩逐泓:“辛苦你了,让我们陪陪她吧。”
李淑珍在失态之后立刻整理了情绪,她颤抖着手想触碰女孩的脸,又生怕击碎一片轻如薄翼的梦境。
郭臻还在门外处理消息。
璩逐泓望了病床上的女孩与床边的老人一眼,悄无声息地阖上门。
“你都告诉他们了?”
“是,”郭臻点头,“璩总要求的。”
璩逐泓垂眼,盯着瓷砖上一处经年的污渍,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把我妈在京市的律师团队和保镖都调过来,让他们外聘几个刑事顾问。”
“准备一架医疗飞机,让团队随时待命,”想起父母正往潞城赶,他又补充道:“先派一队医护过来,要国内最好的神经外科、骨科专家。”
“好的,我去安排。”
璩逐泓顿了一下:“两边的老人知道了吗?”
郭臻摇头:“璩总说先瞒着,等她到了再决定。”
“好。”璩逐泓点头,眉心一个小小的漩涡若隐若现。
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又面向那几个潞城调来的助理:“天亮了去联系酒店,我们会在这待一段时间……”
“逐泓。”
身后,收起情绪的李淑珍柔声打断了他,“这些我来叫人安排,你去陪着贵千吧,待会儿我让人送两张折叠床过来,你也休息一会儿。”
“好。”
精神矍铄的李淑珍条理清晰地给几人分配了任务:“今天辛苦你们了,工资按照三倍算,璩家另出一份津贴。今晚我们还需要一些陪夜的东西,帮我们在附近采购一下就可以,不用精挑细选。
明早请帮我们联络一家医院附近的酒店,要能容纳下五十人以上,并且准备一些简易餐点,餐标不限。估计……下午家里的团队到了之后会和你们交接的,之后的事情由他们接手。”
璩逐泓坐在病床左侧,静听着屋外淑珍阿姨镇静而平淡的声音。
五岁时,那场劫案发生的时候,他就在那家金店里,小男孩缩在了柜台的角落里,玻璃碎片散落在地面,几双厚底硬皮靴踩过。
七分钟的功夫,儿童推车空了,一切都翻天覆地。
爸爸的哭泣、妈妈的怒吼,周围人匆忙着急,电视机上的警笛声响彻云霄。慌乱的日子之后,是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等待。
后来有一年过年时,一个旁支亲戚带了自家两个孩子上门送礼。
缺牙的哥哥和害羞的妹妹。
璩逐泓盯着他们看了很久。
哥哥喜欢吃糖,妹妹也喜欢,但他故意先挑走了花生酥心糖,坏心眼地哄妹妹吃下浓度高的黑巧克力,苦得妹妹哇哇大哭。
那时候的璩逐泓是个比他们大不了两岁的小孩,但他突然怀念起了那个会叫哥的白团子。
我的妹妹还在的话,我会把所有糖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