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恼乱层波横一寸

钏,正是我封妃那日他赠与我的。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我的心口一瞬间被刺痛,怔怔落下泪来。
  他盯着我的臂上的手钏,亦伤感难言。片刻,他放开我的手,哑声道:“我明白了。只是你再维护她,也不能拿咱们的情分做誓。”
  我别过头轻轻拭去泪痕,低低道:“无论怎样都好,玉隐待你的心是没有错的。”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但愿如此。我也不希望你的妹妹是这样的人,只愿是我多心猜错吧。”
  我沉默半晌,心中想着翠云嘉荫堂内的情状,不无担心地问道:“那个摩格,我没有认错的话,就是当年辉山……”
  他以眼神止住我的话,略略点了点头。我心下惶然,咬一咬唇道:“他似乎,认出了我……”
  玄清微微沉吟,道:“他不敢。”
  我正欲再说,却见一抹娇丽身影遥遥逼近,仔细一看,却见缓步上前沉着嗓子道:“长姊放心,王爷已娶我为侧妃,摩格即便有这个胆子,咱们自然也能推翻了不算。”她紧紧握住玄清的手,似是害怕失去一般,柔声问:“王爷说是不是?”
  玄清略略点头,只望着远处出神。玉隐警觉地盯了我两眼,小心翼翼地藏好眼中的戒备神色,温言软语向他道:“王爷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叫妾身好是担心。若是有什么话要与长姊说,妾身在一边守着也好些。”她低柔道:“宫中闲人闲话多,王爷不顾忌自身,也得顾忌着长姊。”
  玄清“嗯”了一声,“这些话你这些年劝我甚多。若非要事,我也不敢打扰淑妃。”又问:“你怎么紧跟着出来了?”
  玉隐忙低首陪笑道:“外头太阳晒,妾身怕王爷喝了酒出来中了暑气,所以心里放不下。等下妾身吩咐玢儿去做些青梅羹醒醒酒。”她笑向我道:“王爷每每喝醉总要喝青梅羹解酒,若是皇上在长姊那里醉了,长姊也该做个青梅羹,既清口又不腻胃。”
  我不知该怎么接口才好,槿汐忙替我答道:“多谢隐妃告知。”
  玉隐又笑吟吟道:“其实青梅羹对皇上也未必有用,酒不醉人人自醉,皇上醉在长姊宫里,何止是因为酒呢。”
  我耳后根突突地跳着,简直不知该如何自处才好,更不知该如何应对。玄清终于忍不住开口,“玉隐,你今日多口了。”
  玉隐撒娇似的一笑,牵着他的衣袖摇了几下,婉声道:“我和长姊玩笑呢,王爷勿要见怪才好。”
  她与他这样亲密地言语,我只觉得自己身在尴尬之地,本是个多余之人。只得悄悄扯一扯槿汐的衣袖,示意离去。
  绕过松涛轩,才转几步,豁地察觉不远处的松树后有一个魁梧的身影,不觉惊得停住了脚步。
  我正待问“是谁?”却听一阵朗朗笑声,那人击掌自林后步出,声若洪钟,“你们三人真当是好笑!”
  这话如惊雷一般炸在我耳边。我定睛一看,眼前“轰”地一黑,不是摩格是谁?
  我的脸色一定是苍白了,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口蹿出来一般。松林郁郁遮天,偶尔有游鱼样的日光从树枝的缝隙里漏出来也失去了固有的灼热的温度,似映照在千年寒冰上,与此刻的我一样只觉手足生寒,连背心滑落的汗珠也似一颗颗滚圆的冰珠滚过,激起一身寒栗。
  然而,即便再心慌,我终究半含了笑意颔首为礼,半是玩笑道:“可汗怎的逃席了,还爱躲着鬼鬼祟祟地偷看,大失一国之主的风范啊。”
  他捋一捋胡须,慢条斯理道:“本汗只是怕了惊了一场好戏,怎舍得出声打断呢?”
  “人在戏中,可汗看别人时,未知别人也在看可汗呢。”
  他眸色乌沉如墨,不辨喜怒,“本汗只是在玩味,戏子还是从前那几个,只是演的戏码不同了。清河王身边那个女人以前只是你的侍女,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原与他亲密如夫妻,转眼却成了他的嫂子,成了宫中最炙手可热的淑妃。”他拿目光瞟着我,“我看你胆子倒是大得很,敢和皇帝的亲弟弟私通,当真叫本汗对你这位淑妃娘娘佩服至极。”
  他话语中的轻蔑之情丝毫不加掩饰,我按捺住心头怒气,“恕本宫不懂得可汗的话。只不过可汗可知道时移世易这句话?譬如赫赫大军再铁骑无敌,也抵不过天灾人祸之事吧。”
  他双眼微眯,那冷冷的目光似要噬人一般,“你不怕我将当年之事告诉皇帝?”
  我摘下紫萝上一朵小花拈着把玩,“怕?本宫怕当年本宫的妹妹玉隐与清河王同游之事被人知晓么?他们情投意合,早已结为夫妻。可汗若要告诉皇上,皇上也只当佳话来听。反而又要疑心可汗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是怎样只身混入大周呢?皇上若知道了,一个不高兴不去找神医了,只怕赫赫将士的时疫不知要到哪一年才见好呢。可汗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拿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的。”
  他负手而立,微张的眼角迸出几许怒意,他冷笑道:“你以为本汗会受你们皇帝的威胁?他偷烧我大军粮草,手段太卑鄙!”
  我盈然一笑,“可汗果真是醉了,竟然忘了兵不厌诈这一说。”我瞥他一眼,“可汗固然生气,可本宫觉得可汗是有大胸襟之人,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