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铭对宗泽说:“在诸多财产纠纷的案子里,应当更偏向于南逃的家族。他们晓得家国大义,不愿臣服女真蛮夷,却因举家南奔大明,而被投金的家族霸占财产。这是不合道理的,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是。”
宗泽对此无所谓,他家虽然世代书香,但距离成为大族还远着呢。
宗氏祖籍南阳,五代时迁居江南。因为扛不住苛捐杂税,又举家迁去义乌山区,靠开荒种地艰难生存繁衍。
宋朝开国之初,赋税稍微轻了些,宗氏这才从山里搬出来。
但依旧是乡下小地方的家族,而且繁衍百余年之后,家族地少人多难以为继,宗泽他爹又带着一部分族人迁徙。
朱铭说道:“不论是投金的大族,还是回乡的投明大族,一切以田契为准。拿不出田契的,田产一律充公分给流民佃户。河北官兵和抗金义军,应当优先分得无主良田!”
“是。”宗泽记下。
朱铭继续说:“族人超过三百还不分家的,勒令其立即分产析户。族人超过五百还没分家的,强行拆分迁徙别处。趁着刚刚结束战乱,要快刀斩乱麻把他们压住!”
宗泽提醒道:“殿下,这种事情很难办,地方大族必定联合吏员抗命。他们不敢公然违抗,却可以阳奉阴违,县令、主簿稍不注意就会被蒙骗。若是县令、主簿能力不足,甚至政令都没法出县城。”
朱铭说道:“那就传令各县主贰官,他们如果制不住地方大族,可以申请调兵去办事,我每个县给他们三百兵。我不会觉得他们无能,如果把事情办好了,反而还会嘉奖他们!”
“是!”
宗泽心中叹息,不听话的河北大族要遭殃了,太子殿下竟然直接动用军队。
河北一片狼藉,各县百废待兴,正好可以搞摊丁入亩。
宗泽身为河北左布政使,前几天终于把省城迁到真定。
右布政使正在负责省会搬迁工作,开春之前,官吏们能够全部到岗。
太子行在,设于伪朝皇宫。
布政司衙门,设于伪朝的太宰官邸。
宗泽坐车返回布政司,董提在门外等候已久。
“进去吧。”宗泽没好气说。
董提连忙低头跟上,一并进入布政司衙门。
刚到内堂,董提就噗通跪地,带着哭腔说:“请相公救救董家!”
宗泽反问:“董家怎么了?”
董提说道:“稿城县令让士卒替换衙前,在县衙大堂之侧,专门用一间屋子接诉状。又勒令俺董家的所有族人,把家里的田契、房契交到县衙登记造册……”
宗泽装糊涂道:“这不是应该的吗?董氏一族的房产田产,不交到县衙登记造册,难不成伱们还打算偷逃赋税?”
“不是……”董提焦急道,“许多店铺与田产,因为日久已经损毁遗失,一时间哪能拿得出来?”
宗泽冷笑:“不止这些事情吧?”
董提慌道:“太子与金人作战时有令,以前的罪过既往不咎。可……可那稿城县令,接到诉状竟然翻旧账,这是要毁掉太子的名声威信啊!”
宗泽却说:“太子所言既往不咎,是特指某人。阁下帮忙夺取真定立功,太子当然既往不咎。但总不能你立下大功,整个董氏都有功吧?那样一来,今后若有董氏族人杀人犯法,你一个人守法就不处置他们?”
董提无言以对,因为宗泽说得好有道理。
宗泽说道:“真定县令,也快走马上任了。真定县的董家人,也要拿出房契和田契来。若拿不出,那些产业就不是董家的。如果有人来告状,说董家霸占了他们的产业,那么董家有契书也会作废。”
董提听得浑身一软,差点瘫倒当场。
真定府最大的家族贾氏,因为举族南逃投奔大明,他们带不走的各种产业,都被伪朝官员给瓜分掉。
现在,吃进去的全得吐出来!
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你们给金人当狗,趁机夺取别人家产。现在大明杀回来,你们摇身一变又成功臣,不但没有任何损失,产业还因此扩大好几倍。
宗泽死盯着董提说:“太子殿下言而有信,你既然立功,那就既往不咎。老老实实交出这两年侵占的财产,不再去管其他族人的烂事,太子一定不会再追究你的过错,甚至还会让你继续做官。整个董氏,仅限你一人!”
董提在原地跪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请宗相公上疏举荐在下,俺愿带着妻儿老小,搬去任职地定居,永远不再回真定府和稿城!”
“这才对嘛。”宗泽微笑道。
等于是董提带着父母妻儿迁徙,与整个董氏家族做切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