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能活命,他干脆与薛白拼了。
于是,李亨倏然站起,高声道:“我从来没有弑君,圣人驾崩时,我还被你幽禁在十王宅!你才是弑君的叛逆!”
“嘭!”
薛白把头盔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乃太子!为何叛逆?!”
殿中众人吓了一跳,噤若寒蝉。
薛白道:“我带兵出征前,圣人刚有好转的迹象。为何我前脚刚走,他就弃万民而晏驾?国事如此,他忍心撒手吗?!若非你弑杀了他,你为何会当夜就在宫中?!”
李亨嘴唇哆嗦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李琮死时,薛白甚至都不在长安城,李亨没办法把弑君的罪名栽到薛白身上,他意外地发现,薛白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之事,可他在大义上还输给了薛白。
再掰扯薛白是不是李倩,已经掰扯不清了。
“你你……你与杨贵妃私通!”
李亨愤然指出这一点,话音未落,殿后忽然有人喊道:“太上皇帝驾到!”
他正想打着李隆基的名义来否定薛白,没想到薛白已经拿住了李隆基,不由大为失望,知道自己再争辩已没用了,心如死灰。
可就在这山穷水尽之时,李亨抬头一看,竟突然有一种峰回路转之感。
他看到,李隆基身后还跟着数十披甲卫士。
那场景其实有些奇怪,哪有太上皇帝入殿,甲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的道理?
旁人一看,显然都会认为,这是薛白派人把李隆基押回来了。
想必连薛白自己都这么认为。
可却唯有李亨知道,那些甲士并不是薛白的人,而是他布置的陇右老卒。
一瞬间,他的思绪恍然回到了天宝五载的上元夜。
那夜长安城灯节,火光通明,热闹非凡,他悄悄在景龙观见了韦坚一面。
“皇甫惟明从陇右分批派了老卒入京,盔甲兵器我也借着开浚漕运之名藏在了广运潭,万事俱备,大事可期矣。”
“不会被父皇察觉吧?”
“圣人对殿下早有猜疑,事到如今,殿下不容犹豫了。莫忘了三庶人前车之鉴啊。”
当时,韦坚劝李亨一定要坚决,不要向李瑛那样都披甲入宫了还没做到底。
可惜就在当天夜里,李林甫就奏称韦坚勾结皇甫惟明要谋反。
仓促之际,韦坚第一时间派人转告李亨发动。而李亨想的是,别像李瑛那样披甲入宫被捉个现行,于是为了撇清关系,他迅速与韦氏和离,果然取得了李隆基的欢心。
这一耽误就是十二年。
没想到,那些安排好的老卒、盔甲、武器还在。
他们都老了,都快四十岁了,脸上爬满了皱纹,头上白发苍苍,盔甲上绿锈斑斑,武器也全都锈了。但忠诚还在、愤怒还有。双眼之中蕴藏着只有陇右老卒才有的坚忍。
李亨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虽然十二年来打过无数次交道,但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相见。中间负责联络他们的李静忠、裴冕、李辅国、程元振都相继死了,可那份羁绊还没断。
他眼睛一酸,不由黯然泪下。
“我对不起你们,我太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才让那些忠臣良将个个身死,才让大唐历经浩劫。”
齐刷刷地,那些老卒们全都看向李亨。
这小小的动作打动了李亨,给他带来了强烈的信心。
他环顾了这大殿一眼,发现薛白并没有在大殿内布置多少武力,士卒全都在台基之下,在场的只有一些官员与将领,最强大的一支武力就是那数十老卒。
那么,只需他一声令下,他就可除掉薛白、李隆基,成为最有资格登基之人。
十二年前留下的一子闲棋,成了今日争夺天下的关键。
天命所归!
李亨心中豪情顿起,喝道:“父皇!你忘了这孽畜私通你的妃子,败坏人伦,忤逆不孝,罪该万死吗?!”
听了这话,李隆基脸色一变。
“李亨。”薛白还坐在那包扎伤口,转头一看,诧异万分,叱道:“你敢挟持太上皇?!”
“杀了他!”
李亨一指薛白,顿时有老卒持刀向薛白杀去。同时,李亨迅速跑向那些老卒,寻求他们的保护。
殿中顿时大乱。
“铛。”
刹那间就有老卒挥刀劈在薛白的盔甲上,薛白连忙在地上一滚,躲开来。
这种时候,薛白却是大喝道:“救太上皇!”
“孽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