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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三年,戊戌狗年。
原本的历史上这一年史思明还在叛乱,而如今大唐的内乱已然平定了一年多,只是还未能从与吐蕃的大战中挣扎出来,国库空虚,百姓贫瘠,天下还远未复兴。
就像是一只破壳而出的雏鹰,扑腾了几下翅膀,但还未能飞起来。
二月,万物复苏。
去岁刚展开的军屯因为持续不断的战事而耽搁,不论是开垦的田亩还是丁口都有所下降。
粮食上是如此,别的事情自然也有不小的影响。哪怕薛白脑子里有很多新的东西,也得受制于粮食与人口。
他也知道击败吐蕃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之事,甚至只是击退吐蕃都不容易。
作为决策者,随着战线的不断拉长,他收到的情报也越来越复杂。开始出现了更多需要辨别的东西,有将领开始互相推卸责任,有将领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战术,还有谎报军情的、杀良冒功的。
战事拖到第二年,越拖越难办了。
薛白以前不理解历史上那些自毁长城的皇帝,如今却体会到坐在京城中“指挥”一场国战有多么的煎熬,把整个国家的税赋收上来,全数托付给那些将领,日复一日却等不到一封捷报,常常让人想问问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可他能做的就是耐住性子,信任他的大将。
这是战争的另一个形态,两国的最高统治者也在较量眼光与耐心。
当听说有伤兵退回长安,薛白便想借着打猎之名微服私访。
他需要亲耳听一听士卒们是怎么说的,不能只看驿马送回来的公文……
这日,薛白出了少阳院,过齐德门,就看到金吾卫仗院前罗列得整整齐齐的士卒,刁氏兄弟身披盔甲,严阵以待。
“这是做甚?知道的说我去打猎,不知道的以为我要出征陇右了。”
刁丙大步上前,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叉手礼,道:“殿下,末将等护卫你的安全。”
“不必太过张扬,我说过,微服私访。”
刁丙不敢违命,但还是小声地劝谏了两句,道:“殿下,如今想要刺杀你的人有不少,是否还是以安危为重?”
“谁与你说的?”
“是颜相公与杜相公。”
其实话没错,现在想杀薛白的人一定很多,不论是因为灭佛,或者是一些李唐宗室,乃至于薛白的各种政敌。
薛白不是冒险的人,便允了刁丙以金吾卫开道的请求。
于是春明门附近开始静街,一列列的金吾卫列阵于城门两侧,护卫太子的仪驾出城,阵仗颇大,倒有几分当年李林甫出门的风光。
这也是薛白如今不太出宫的原因,太麻烦,所费的人力物力多,却看不到真实的情况。
等到那声势震天的狩猎队伍过去了,几名骑士便骑马出了长安的西城门,正是薛白带了刁庚等护卫悄然出城。
一出长安城,视线就会豁然开阔。
说来奇怪,以前薛白喜欢长安的繁华热闹,如今却常常觉得它像个牢房。
纵马奔了大半日,沿着沣河走了一段,渐渐能看到农民们在翻地。
薛白事前打探过,知道有一批伤兵归乡后分得的田地在这里,他环顾四望,见远处有个跛脚的汉子正在挑粪水,不由想到了封常清,遂牵马过去。
“看兄台的样子,是当过兵的?”
“你是谁?”
“长安县吏,这田产是去年朝廷抄没了慈济寺而来,我来看看如今的情形。”
“原来是公干之人,喝口水吧?”
“你腿脚不好,怎么不雇个佃户,可是上阵杀敌,朝廷却短了你的赏赐?还是分的田亩少?”
“家里娃多,年岁又都小,多攒些家当,这活不重,就自己干了。”
薛白就笑笑,道:“我也是。”
说着,他拿出一个酒囊以及一个布袋包着的零食,很快,两人也就聊开了,蹲在田边说些在陇右之事。
“我啊,在都虞候韩游瑰麾下,陌刀手侯康,你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我们可是隶属于郭大帅。”
聊到战场之事,这退下来的伤兵很有些谈资,饮了两口酒之后,侃侃而谈起来。
“说是三十万吐蕃兵,其实都他娘的是些牧民,盔甲都没披,要不我早死了。战场作战,还是我们大唐勇士猛得多,就是架不住他们人马多,四面八方涌过来,防都防不住,只能据城而守。”
“若说杀敌,我确是杀过几个吐蕃兵的,可说实话,就是些边境的百姓,没大多意思。费力,费命,最后还是让真正的吐蕃兵捡了便宜。”
“我这伤啊,去年落下的。我们跟着韩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