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兴师问罪”其实只是一个由头。薛白的诏令颁发了许久,前些时日就让她不可再像往日那般奢侈,哪会等到今天才发作。
事实上,杨玉瑶是因此担忧与薛白之间激情渐消,再一看谢阿蛮貌美婀娜、气质可人,想到了以前曾想过把谢阿蛮嫁给薛白一事,遂将她带着作为争宠的助力。
此时,谢阿蛮见杨玉瑶目光看来,却是连忙朝着薛白万福,道:“殿下,我没有委屈。”
她擅歌舞,声音清柔动听,举手投足间也是身姿曼妙,话语间还带着体贴温柔之意。
“殿下裁撤梨园,是因战祸连绵,国库空虚。前些年我得到的赏赐已经特别特别多了,今日来,是想把我得到的赏赐之物都进献给殿下。”
薛白不免讶然,赞许道:“我以为你痴心于舞乐技艺,不通国事,没想到如此深明大义,忠于社稷。”
说着,他也在想该如何褒扬谢阿蛮。
当然得要褒扬,以起到激励旁人的作用。但又不可太过,比如此前杜五郎的办法,分寸就拿捏得很好,设几个乐曲的奖项。
“你有何愿望?”他问道。
谢阿蛮却不是什么因为深明大义才这般做,此前发生了那么多大事她也没把财宝都进献出来。今日这般做,与其说是忠于社稷,不如说就是想讨好薛白。
此时薛白一走近,她难免有些害羞,低下头,却难掩眼中的款款深情。
“我……我……”
旁边的杨玉瑶见此一幕,既有些醋意,但又饶有兴趣。她盘算着谢阿蛮已可以自荐枕席了,之后她们协同合作,不愁迷不倒薛白。
谢阿蛮眼神里爱慕之意显然易见,然而吱吱唔唔了一会儿却是道:“我听传闻说,娘子还在世,而且……而且殿下知道她在哪里,可否让我随在娘子身边侍奉?”
她说的“娘子”,指的自然是杨玉环。
杨玉瑶一愣。
关于杨玉环如何,其实杨玉瑶也拿不准。当时,薛白让杜五郎为使者,保护高力士与杨玉环南下蜀郡,她曾提出过杜五郎笨头笨脑的,保护不了杨玉环,但薛白告诉她,正是如此,才可让杨玉环假死脱身。
后来,薛白告诉她,杨玉环已远走高飞了。从那往后,她们就没再见过。
京城总是传言薛白与杨玉环如何苟合,杨玉瑶是不信的,她觉得,若杨玉环就在长安怎么可能不见她这个姐姐?
“传闻不可信。”薛白道:“你这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谢阿蛮好生失望。
她提出的愿望,说是想随在杨玉环身边侍奉,其实也是愿意一同侍奉薛白。这般美事,他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可见那传闻确实是假的。
可薛白还是勉励了她,并且对她进献家财的义举进行了旌表,让她先退下去。
殿内遂只剩下他与杨玉瑶两人。
“你怎不答应她?”杨玉瑶问道。
“斯人已远,何必再生事端。”
“玉环到底去了哪里?”
薛白想了想,道:“瀛州。”
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这答案分明就是让杨玉瑶别再追问的意思。
殿中安静了下来,两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像是无话可说。
杨玉瑶觉得她与薛白之间的关系遇到了大问题。
一切都与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她也过得纸醉金迷,奢侈无比,薛白从不会说什么。因为当时她强势,她是姐姐,习惯了慵懒地躺在那勾勾手指、魅惑一笑,让薛白上前来卖力,直到她不能招架。
现在薛白手握重权,身边美人环绕。她却学不会像旁的女子一般撒娇讨好他,当惯了姐姐,她很难改变成一副乖乖听话的温顺性格。
可她做的错了吗?大唐盛世确实不在了,她该穿上荆钗布裙,与他共同倡议俭朴克勤。但这是妻子的职责,她不是,她也不喜欢朴素。
她找不到自己,过去的杨玉瑶逐渐黯淡,最后似乎连同盛世气象一起逐渐消失了。
“我就该随玉环一起去瀛洲,省得在这里败坏长安风气。”
最终,她悠悠叹了一口气,幽怨地瞥了薛白一眼,道:“我也把财宝都进献出来,让你的诏令能顺利执行。”
“舍得吗?”
“更舍不得你。”杨玉瑶道:“但我也有个愿望。”
“什么。”
杨玉瑶指了指薛白那摆满了奏折公文的大案几,拉着薛白的衣领让她附耳过来,低声道:“我想在上面降住你。”
她想在天下权力的最中心之处,征服最有权力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