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年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
洛水,一艘小乌篷船上,有极动听的歌声响起,很快又低了下去。
因有另一艘渔船往这边过来了。
渔船上,刁丙抻长了脖子,道:“不敢打搅郎君,但鱼落网了。”
薛白从小乌篷船上站起,手里还拿着一小花灯,问道:“人证物证都留下了?”
于他而言,白忠贞不重要,重要的是拿到李琮想刺杀他的证据,以后留作它用。
自从在汴州拿下了邓景山,白忠贞就日夜惶恐,生怕遭了薛白的毒手,日夜寝食难安,即使在人前也有种如坐针毡的状态,教人看得十分难受。于是,薛白干脆就推他一把。
他扬言准备除掉白忠贞,又故意疏于防备,就是逼白忠贞刺杀他。
这只是一桩小事。
然而,刁丙却道:“可今夜网里落了两条鱼,互相撕咬了一番,脱网跑了。”
“哈?”
薛白听了详细的禀报,摇了摇头,道:“可见史思明黔驴技穷了,用这种小手段。”
刁丙听不懂,只知今夜自己这边吃了亏,问道:“郎君,是否报复回去?”
“怎么?你还能刺杀史思明不成。”薛白莞尔,随手一摆。
之后,他想起了严庄的来信,也想到了史思明的父子关系。
此前薛白只想着通过大战略彻底平定安史之乱,还没顾得上通过一些小手段来达成战术层面上的胜利。如今看来,未必不能报复回去。
“搜城,务必把人拿下。”
“是。”
渔船划走,薛白重新在乌篷船坐下。
可不多时,远远又听到了杜五郎聒噪的声音。
“喂。”
只见杜五郎坐着一只小船,手里也提着一个小花灯,晃晃悠悠地过来。
“怎过来了?戏还未唱完吧?”
杜五郎问道:“不是说看戏么,怎跑这里来了?你们是多忍不住啊?”
乌篷船内便有个清丽的声音道:“再胡说,撕烂他的嘴。”
薛白道:“戏院太多熟人了。”
“是吧,没想到在东都也这般热闹,要是叛乱平定了,也不知是什么样子。一会可还有烟花?”
“你过来总不会是问烟花的,正事?”
“差点忘了,王昌龄听闻你遇刺,去探望你了。”
……
王昌龄走过那满是血腥味的院落,推门而入,只见薛白身上包着裹布,半倚在榻上。
“雍王。”
“王大兄忘了不成?”薛白道:“我们说过,当忘年交,以兄弟相称,唤我的字吧。”
“也好。”王昌龄是豁达的,也不客气,问道:“无咎伤得重吗?”
“不碍事。”薛白道,“才驱退叛军的刺客,白忠贞带人过来,不由分说就放箭我误中了一箭。”
王昌龄道:“你身系天下安危,当谨慎才是。”
“是,我必铭记王大兄所言。”
两人以前是忘年交,如今一个权势高了,一个名望高了,许多话反而藏着掖着了。
王昌龄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今夜,我似乎在戏馆里看到你了?”
“戏馆?”薛白讶然,“李鹤年的戏馆?”
“不是你吗?”
薛白艰难地抬了抬自己受伤的手臂,道:“我若在戏馆,又岂会受伤?”
王昌龄道:“那便是我看错了,不打搅你歇息。”
他起身,准备往外走去,想了想却是停下脚步,道:“前段时日开始,我便听到过一些传闻,据说是从蜀郡传来的,还有人将它写成文章寄给我。”
“何事?”
“一些嚼舌根的话,不必在意。”王昌龄没说,他相信薛白能明白的,于是最后提醒道,“你如今的身份,不该惹祸上身才好。”
薛白道:“王大兄方才所言我记着,我会谨慎。”
“那就好。”
王昌龄一路出了雍王府,重新往戏馆走去,才到门口,却有道姑来请他到楼上雅间小坐。
一进雅间,他便见到了玉真公主。
“听闻雍王遇刺,王编著可是去看望过他了。”
“是啊。”王昌龄忧心忡忡道,“他还是受伤了。”
玉真公主道:“可我方才似乎在这戏馆里见到了雍王。”
王昌龄摇头道:“那老朽就不知了,在何处见到的?”
“看台那边,就是那……”
玉真公主抬手一指,话到一半,却是愣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