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云京道:“我与陛下商议的是社稷的大局,而非臣子之私。”
“臣子之私?”仆固怀恩大怒,骂道:“你出于私心构陷郭节帅,反说我不忠心吗?!”
“仆固公一心要请回纥援兵,安知是何主意?”
“你什么意思?!”
话到这里,仆固怀恩顿时杀气腾腾地瞪向辛云京,差点要在这大殿下爆出粗口来。他一发作,顿时有不少原本就对他有些不满的官员将领站出来。
他们的不满却是由来以久的了,仆固怀恩每次作战奋勇不要命且不说,杀子献忠一事,总让他们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所谈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争论不出结果,到最后反而是越吵越凶。
他们明知道眼下是紧要关头,可有时恰恰就是这样,越是不能内讧的时候,且众人都知道得忍着,却越是忍不住猜疑与爆发。
“够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李亨连忙让宦官把两员大将分开来,草草罢了小朝议,认为这件小事就到此结束了。
他独坐在那了,才撕开李泌的来信看起来,上面无非是劝他暂时退位回归长安,言辞虽恳切,却被李亨卷成一团抛在地上。
道理他都明白,可这根本不是道理的事,而是他凭什么为了大局而放弃搏一搏的希望,回到长安去当一个牢囚?
一时之间,小小的泾州城内汇聚了太多或心怀大志、或野心勃勃、或才华横溢的人,他们因为战败而不得不挤在一起,想要克制、团结,共渡时艰,彼此的利益冲突却无法消弥。
有人矢志报国,有人满怀私心,有人忠耿直率,有人生性多疑。
终于,还未等到仆固出使回纥归来。一件小事,突然使得冲突爆发了出来。
“圣人,不好了!”
宦官骆奉先匆匆小跑到李亨面前,道:“仆固将军与辛将军打起来了。”
“为何?”
“辛将军拿到一封信,想要递呈圣人。仆固将军不让辛将军递呈,辛将军偏递呈,两人便打起来了。”
李亨乍听,以为是两个人拳脚相向。然而听到后面才知道,情况要严重得多。
“点兵?点兵?!点什么兵?!”
“两位将军恐要点齐兵马决战……”
“造反吗?!”
李亨勃然大怒,立即命李去控制局面。
李毕竟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在仆固怀恩、辛云京面前还是有面子的,去了许久,终于还是把二人带了回来。
“臣知罪。”
辛云京的认罪态度极好,一见到李亨就拜倒,承认自己有罪,涕泪交加地说请陛下重罚。
说罢,他双手递上一封书信,道:“臣无意中得到这封书信,乃薛逆所书,寄给仆固……”
“假的!”仆固怀恩当即打断道:“陛下、殿下,这封信是假的,是薛白离间我们君臣的!”
“当然是假的。”李亨连忙安抚,道:“朕必然信仆固卿。”
辛云京道:“我亦与仆固将军言明,我丝毫未相信薛逆所言。可将它秉呈陛下,是臣子应有的本份,你不该试图抢夺。”
话到这里,他还补了一句,道:“除非,你有何恐为人知的心思。”
“辛云京!我看你就是想诬陷我,明知是离间之计,是阳谋,最好的办法就是当没看到……”
“仆固怀恩!”辛云京不甘示弱,也打断道:“除了薛逆,郭子仪、李泌没有私下给你递信吗?”
仆固怀恩转头看向李,道:“殿下,我的忠心,你信得过吗?”
“当然。”李连忙安抚,“仆固公忠心可昭日月。”
“那为何殿下能容他屡次污蔑于我?”
仆固怀恩瞪大了他赤诚的双眼,看向李,迫切需要李为他说话。
他付出了足够的忠诚,现在,他需要一点对他忠诚的回报。李只需要拿出不及他忠心的十分之一的诚意就够了。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李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仆固怀恩擅自点兵要与辛云京开战,此事往大了说是造反。他真的很难现在就当着李亨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对的。
一直以来,仆固怀恩给的忠诚实在是过了,过犹不及,李有些回报不起了。
辛云京见此情况,为李解围,大喝道:“仆固怀恩,你到现在还不知自己到底有何错吗?!”
“我有何错?”仆固怀恩脱口而出道:“我错在太忠诚了吗?!”
一言既出,李亨、李同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