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圆原本还打算哭祭卢奕一番,闻言愣了愣,带着卢杞入内,屏退旁人,问道:“何事?”
卢杞竟还动手动脚,拉着他的衣袖往里走了几步,以神神秘秘的口吻,道:“崔公可是往灵武递了奉表。”
“你这是何意?”
“请崔公速派人去把奉表追回来。”
崔圆当即不悦,沉着脸,道:“为何?”
“圣人尚健在,忠王擅自登基称帝,与谋逆何异?”
“原来是庆王的说客。”崔圆一拂袖,叱道:“若如此,便不必再谈了,恕不远送。”
“崔公误会了,我并非庆王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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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吧。”
卢杞无奈,死死拽住崔圆的袖子不放,俯身过去,又要耳语。崔圆没想到他如此无礼,一边躲避,一边喝道:“来人!”
“崔公听我说,我今日见到圣人了。”
崔圆先是错愕了一下,之后,看着卢杞,目光逐渐凝固,像在看一个傻子。
“崔公,你不该给忠王奉表,好在,此事还可补救……”
“你被骗了啊。”崔圆叹道。
卢杞一愣,接着,屋门被“咣”地撞开,两个守卫进来,径直押住了他。
“轻些。”崔圆抬了抬手,道:“他并非有意要伤我,是遇到了骗子。”
“我不是……”
“我知道,那些骗子骗术很高明。”崔圆叹道,“前次,连我也信了,亲自到洋州去迎驾,结果大失所望,一怒之下,将那敢假冒圣驾的逆贼给斩首了。”
卢杞错愕了一下,道:“难怪圣人不信你,你听我说……”
忽然,有士卒狂奔而来。
“节帅,不好了!”
“何事惊慌?”
“高适、严武、田神功等将,擅自召集勤王兵马,拔营北上了!”
“放肆!”
崔圆大怒,叱道:“他们没有兵符,岂能调兵?!”
“高适领了圣旨,严武拿了李节帅的兵符。”
“什么?”
崔圆张了张嘴,哑口无言,高适所谓的那圣旨他知道,是长安递来的,有庆王监国的盖章与中书门下的印钤。至于剑南节度使李宓的兵符,想必是严武趁这段时日赶去蜀郡拿到的。他被称为节帅久了,常常忘了自己只是个副节度使。
想这些无用,重要的是,眼下这情形,是否该调兵去拦住高适等人。对方奉旨往关中勤王,一旦拦了,万一局势有变又如何?
那边,卢杞几番开口欲语,但看着崔圆举棋不定的样子,遂又作罢。
有些事若现在告诉崔圆,只怕很难保证不会落入庆王一系耳中。
~~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从汉中往秦川的栈道绝对不好走。
高适手持一柄长枪,横着背也不是,竖着背也不是,最后只好摘下来,拿在手里当拐杖用。
他有时会回头看上一眼,只见士卒们一个接着一个,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可其实只有区区五千士卒,粮草带得也不多,到了关中之后,恐怕不够一个月嚼用。
这是他们进入陈仓道的第五日,傍晚时分,他们下到一片河谷,遂扎营暂歇。
队伍的主将是严武,他与高适官职相当,军略上的才干却更厉害,高适遂推他为主,自己作为副手。
严武是个很沉毅的人,眼神里透着股狠劲,平时话不多,但做事雷厉风行。当陈仓消息传来,旁人还待在汉中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已果断奔回蜀郡说服李宓。
可情形依旧不容乐观,叛军有十余万精骑,他们却只有这点兵力,哪怕是要虚张声势,扮作安西、朔方大军,也难。
“这战,只怕不好打啊。”私下里,高适终于是感慨道。
“只要长安还在,那就一定不会只有我们一支援军。”严武的声音沙哑低沉,道:“越是不好打的仗,越是能立功。”
“我有件事不明白。”高适问道:“你是怎么说服李节度使的?”
严武道:“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换作旁人这么说,高适一定不信,但严武的性格一向是极为强横的,孩提时便杀死过他父亲的妾室,这种事是真干得出来。
“真的?”
“假的。”严武道,“于我们这些剑南的官员们而言,眼下静观其变最好。如崔圆一般,最后还是少不了他的功劳,但李宓所忧虑的,是另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