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要随着郎君逼宫造反、发动政变,可在他眼里,无非是请老糊涂了的圣人退位为太上皇,何况圣人此前已经答应了……
“嘭!”
“李隆基!”薛白大怒,喝道:“你敢?!”
王留根已没了力气,手一松,坠落深渊。
悬崖间唯留下那怒吼的回声。
“李隆基!李隆基!李隆基……”
李隆基身子晃了晃,扶住岩壁,喝道:“断桥。”
杨国忠迅速俯身过去,开始割那藤桥最薄弱之处。
李隆基原本只管发号施令,眼见薛白已拿下了杨玉环的一只手、快要绕到她前面来过桥,他连忙拿起一块锋利的石头,上前帮忙杨国忠割桥。
“三郎!”
一声娇呼传了过来,转头看去,杨玉环正站在桥上,可怜巴巴地向他求饶。
风吹着,她衣袂飘飘,凌空而立,真合了那霓裳羽衣曲里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此前让她自缢是出于无奈,此时割断绳索,他却是为了不退位在做拼死一搏。那连他都拼死了,又何惜一妇人?
只看了一眼,李隆基已迅速低下头去割那藤索。
“阿兄?”杨玉环喊道:“阿兄你收手吧!”
“收手?我怎么可能收手?!”杨国忠手上动作不停,有些疯癫地笑道:“我爬得这么高了,一松手我就要跌下去,粉身碎骨!”
看他那兴奋的样子,仿佛摔死了薛白,就没有人能阻碍他与圣人继续向上爬。
他们要一直爬,离芸芸众生越远,越高,越高贵。
他们要上天。
藤桥的一边已经断了,摇晃得愈发厉害,杨玉环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搂着薛白,不让他过去,哭求道:“回去……回去吧……求你了……”
这一耽误,薛白显然已到不了对面了,只能往后退。
“走。”
“快!”杨国忠愈发兴奋,喊道:“摔死薛白!”
他全身都在发力,腰背前后晃动着,像是一头在用尽了全力拱树的野猪。
终于,“咔”的一声,桥断了。
“啊!”
杨玉环尖叫着,紧紧捉着桥索,被它带着砸在了崖壁上。
她纤嫩的手掌握不住粗壮的藤蔓,向下滑去。
可当她再次以为必死无疑之际,薛白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她已分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救她了,唯感到他的臂膀是那么有力,用力一提就止住了她的下坠之势。
“薛白!”
对岸,李隆基回过身来,以帝王的霸道语气喝道:“放开朕的太真!”
薛白顾不上回应,额头上的汗水滚落,滴在杨玉环的脸上。
“朕重新告诉你一遍,朕没错!”
李隆基收回了天亮前对薛白的许诺,抬手指天,声若惊雷,掷地有声。
“朕开元而有天下,纠典刑、明礼乐、律轨仪,扫除妖风,缔造升平,文治何其盛也!朕之武功,华戎同轨,西蕃竞款玉关,北狄争趋雁塞,四夷膜拜丹墀之下,献歌立仗之前,冠带百蛮,车书万里!这样的圣人……怎么会错?!”
深涧中回响着他声音,像是能传遍天下。
“朕早就看出李瑛心存异端,韦坚案、杜有邻案,朕没有冤枉李亨,你看到了吗?他果然反了!还有伱,你不是朕的孙子,冒充的,你心怀僭越,罪该万死!”
李隆基搓了搓脸,用手掌搓掉了他脸上的疲色,重新振奋起来。
“朕会去蜀郡,励精图治,再造盛世,至于你们,不过是像韦后、太平一样的逆端,扫除了,也就不值一提……”
他一番话说完,薛白还可怜巴巴地挂在断桥上晃来晃去。
而山下的火势已经越来越大,有向这边烧过来的趋势。
“圣人,走吧。”杨国忠低声道,“不论是被熏死,还是落在忠王手里,他都活不了。”
李隆基很快便穿过玉皇洞,还拍了拍那块将军石,像是嘱咐它守好南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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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烈烈,杨玉环的手腕已经被薛白勒得生疼。
她在想,若是到最后还是要被李亨捉住,也许坠崖而死更痛快呢?
但薛白还是将她拉上了坚实的地面。
他的身体也像大地一般坚实可靠。
火苗倏地窜了起来。
烟气开始弥漫。
“郎君,这里只怕还不安全,得继续向上爬。”
“还有什么办法过悬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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