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祭婿文稿

p>  天宝天宝,由灵宝而起,由灵宝而终。然而,苍生何辜?

  这便是圣人所谓的“改年为载,功盖尧舜”吗?

  由此,颜真卿负气地写下了李琮封给他的一系列官职。

  “岳父银青光禄大夫,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颜真卿,祭亡婿常山太守薛白之灵,惟尔挺秀,英隽异才……”

  脑海中那些旧事不停翻涌,往日里总被他嫌作不成器的学生,如今才知他的好处。

  过去从不曾开口的称赞之言,如今倾洒而出,一直写到薛白与颜嫣的婚事,之后,话锋一转。

  “新婚燕尔,琴瑟在御,方期戬福。何图逆贼闲衅,称兵犯顺。”

  文字写到转折处,颜真卿的情绪是大转折,“福”字饱满如五谷入仓,“逆”字已有了怒气显现,再写到“犯顺”,墨水用尽,笔锋却更烈,仿佛把纸也划裂了一般。

  其后,详述了薛白于平叛之中的诸多功绩。

  “河北方炽,人心屡摇,履艰危之际,贞节弥坚,率振荡之众,势动中原……”

  他写得心情激荡,随心所欲,字迹时疏时密,战况激烈处便写得密不透风,给人以喘不过气的感觉。写错了便一笔抹掉,行文疏阔,像是随着薛白渡过黄河,转进河南。

  “开封拒敌,伸威方厉,邙山突围,筹策迈伦,洛阳擒贼,建殊功于大唐,事临垂克,突遘陨丧。”

  写到薛白之死,颜真卿停了一下。

  本要写的“天子出奔”才写了两笔,他涂掉。心中的郁忿之情因这一压,反而愈发的浓郁了。

  他是臣,若骂君王终究是发泄得不痛快。干脆把潼关之败揽在自己身上,以此抒发。

  于是最后的几句话如飞瀑流泉、急转直下,由行书渐变为狂草。

  “抚念摧切,震悼心颜,方俟远日,卜尔幽宅,魂而有知无嗟久客,呜呼哀哉!尚飨!”

  最后一个字写罢,颜真卿也像是失了力气一般,手中的笔陡然跌落在地。

  他本想再誊写一遍,此时却已悲恸沉重至极。踉跄几步,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许多官员,但颜真卿没看到,因此忘了在他们面前打起精神来。

  ~~

  到了次日,李琮明显感到人心动荡。

  他招颜真卿来,得知颜真卿病了。于是招来了杜有邻,可几番问策,杜有邻却是一句建言都没有。

  “杜公这是何意啊?”

  “臣非不愿说。”杜有邻悲道:“臣是真不知如何是好啊。”

  这等情形,李琮几乎想要逃出长安了。但他根本没有任何退路,无论如何,他得守到河东郭子仪、李光弼的援兵赶来。

  边令诚既背叛了圣人,与李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见此情形,也是头皮发麻。

  但他却知道许多内幕之事,毕竟他原本就是追查薛白的。

  “殿下,杜有邻并非是不想为殿下出主意,而是确实平庸。想必是薛白一死,杜家二娘无心国事了。”

  李琮亦知杜妗有不少的势力,问道:“召杜二娘来见?”

  “只怕是招不来。”边令诚道:“恐需殿下亲去问询。”

  “好吧。”

  李琮并不想倚重宦官,可越是用人之际,越是只有这些宦官可用。

  他容貌不好,往日就喜欢微服,并且罩着面。今日出了大明宫,亦是仪驾从简,路上便听到了不少官员都在议论颜真卿的字。

  “出了何事?”

  “殿下,可知颜公写了篇祭婿文稿。”

  “何意?”

  边令诚道:“许多人见了,都说是,不同于《兰亭序》,却可比与《兰亭序》。”

  李琮讶道:“都何时了,你与我说书法?”

  边令诚又道:“奴婢想说的不是书法,而是众人都看中薛白,都认为他……”

  “他们认为是薛白助我登上储位的。”李琮把边令诚那含蓄未语的话也说了,道:“他们觉得,没有薛白我什么都不是。”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那张满是伤痕的脸。这种丑陋,与书法的美又是一种强烈的对比,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到了杜家,递了名帖,等了许久,才有人迎出来,却是杜五郎。

  杜五郎脸上还带着泪痕,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琮不好说是来拜访杜二娘的,只好跟他一道进去,在大堂坐下。

  “那年也是这般大雪,我就是在那边廊下见到薛白,他脑袋坏了,什么也记不得,问我是哪年哪月那日……”

  杜五郎并无眼力见,开口说的都是薛白,絮絮叨叨。

  从天宝五载一直说到天宝九载,却只说朝堂上发生的诸事,不提薛白暗中积蓄的实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