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才道:“忠王总说旁人谋害你,可圣人一查,旁人所检举的皆是忠王所所作所为;忠王总说旁人居心叵测,可圣人一查,旁人每每是清白的,要圣人如何看?”
李亨依旧不明白,追问道:“何意?长兄与薛白密谋,这不是众所皆知之事吗?阿翁此前还告诉汀娘,在天长节当夜,他们还秘谈过一场。”
高力士摇头,语露失望,道:“忠王竟还敢提此事,你这般做救不了自己,只会让圣人更加发怒。”
“什么?”
李亨都迷糊了,他分明听张汀说过,李琮都已经招供了,在到勤政殿觐见之前,就见过薛白的人,事先知道了圣人想要易储的心思。
如此显而易见之事,怎忽然之间又成了这样。
“阿翁莫不是认为是我在陷害长兄?”李亨道:“反了啊,我才是被陷害的那个!”
“禁卫们在花萼楼上用千里镜看得很清楚,与庆王交谈者并非薛白。”高力士道,“忠王只怕还不知吧,那千里镜一度也为你洗清了圣人的怀疑。”
李亨道:“不是薛白,那是他派去传话的人。”
“那是广平王身边的人。”高力士道,“是为了给忠王你脱罪,故意为之……”
“不是。”李亨惊愣了一下,道:“他们之前一定就有所共谋!”
“没有。”高力士道:“庆王与薛白几乎毫无来往,至少禁卫不曾查到有任何痕迹,只查到忠王你与李齐物交构频繁。”
“我冤枉的。”
“忠王扪心自问,冤吗?”
眼下的情形真不是高力士愿意看到的,在圣人打算废太子之前,他总是会尽力保全太子。可一旦尘埃落定,他也不会再为李亨去重夺储位。因为他保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国本、是社稷的稳定。
一句话问完,他施了一礼,别过李亨,转身离开了十王宅。
接下来,他还要到庆王李琮处宣读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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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也是在这一天走出兴庆宫的。
因为那一支造成乱象的烟花,他挨了不少罚,可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他猜想那是李隆基为了找个借口处置李齐物而使人做的。
宫门外,建宁王李倓正站在那整理着马鞍,神情有些落寞。转头见了薛白,沉默了许久,还是走上前来。
“你惭愧吗?”李倓开口问道。
“还好。”薛白道,“没什么好惭愧的。”
李倓道:“我待你以诚,你却设计害我,岂非不义?”
“哪有你待我如何,我就要待你如何的。打个比方,你腰缠万贯,非要买下贵重礼物送我,便一定得让我也花金钱送你一件礼物吗?”
“不必你回赠我礼物。”李倓道:“可我送你礼物,你哪怕不心存感激,也不宜害我吧。”
“是不宜,好比当年我拼命为东宫脱罪,令尊却使人活埋我。”
李倓并不想谈论这件事,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他抱拳道:“好吧,若此番我不怪罪于你,过往之事可否烟消云散了。”
“存在就是存在,岂是说散就散的?”
“你已害得我阿爷丢了储位,还有何过不去的。”
薛白指了指远处的一间酒楼,与李倓一起往那边走去,道:“并非是我心里过不去,而是事情发生过,我既看清了李亨的为人,彼此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不是强求能强求来的。”
李倓牵着马,与薛白并肩而行,道:“你我打交道虽少,可我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绝非如李林甫、杨国忠一般只顾私利之辈,你心中有社稷百姓。”
薛白也不谦虚,道:“建宁王该是也如此,否则,你我也没什么好谈的。”
“可你这一次做错,你的所作所为,对社稷有百害而无一利。”
“是吗?”
李倓环顾一看,见周遭并无旁人听他们二人说话,道:“圣人倦政、厌政,沉迷声色,用人亦看走了眼,朝中有杨国忠、边镇有安禄山,今日之大唐虽歌舞升平,实则吏治败坏、税制渐崩,内忧外患。这等时机,你不劝说圣人,不对付奸臣,不防备狼子野心之辈。反而动摇国本,你这是助纣为虐,在社稷百姓头上加了一把火。”
“国本?”
薛白闻言,喃喃了一句,像是在思忖着这国本是什么。
“你口中的‘国本’,指的是你阿爷,指的是他这个人吗?”
“我告诉你,远远不止。是太子,是稳定,是君臣父子,是制度规矩,是礼仪王法。”
“原来你还知道!”薛白叱道,“既然如此,当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要保国本,实则却本末倒置,把李亨个人前程置于首要之时,他就已经不是国本了。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