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圣人来说,这个宰相是称职的;对将死在战火里的无数人而言,这“称职”二字说出口都不公平。
可他与李林甫有何好说的呢?要求李林甫改吗?都这么称职了,还改什么?
死都不会改。
……
李林甫看着薛白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竖子,一辈子太顺了,心比天高,等你从南诏回来,会知道本相是对的。”
~~
出了偃月堂,薛白想到今日李腾空也不在。
那去南诏之前,是否要到玉真观道个别?
他摇了摇头,抛开这些杂念……
“薛白。”
转过头,便见李腾空、李季兰从湖边跑过来,道袍在微风中摆动。
杨齐宣跟在她们后面,在最后加快了脚步,抢先赶到薛白面前,笑道:“薛郎,许久未见了。”
“杨兄又升官了?”
“薛郎看出来了?”杨齐宣抹了抹自己深绿色的官袍,笑道:“圣人赞我耿介不群,精明有识,已擢我为太学博士。”
“恭喜。”薛白道:“想必很快要迁五品了?”
杨齐宣点了点头,暗忖与懂的人说,就是爽利。方才与两个小娘子聊了许多,她们却不明白他的能耐。
“我还兼着左补阙,想再谋一任谏议大夫……”
“薛郎。”李季兰忍不住问道:“你被贬官了吗?”
她其实已经等了一会,奈何心中焦急,还是打断了杨齐宣的话。
薛白不由笑了笑,心中自嘲,费心费力谋来的官职,在她眼里却是被贬了,道:“在何处任职都是报效朝廷,一样的。”
“怎会一样?出了长安……”李季兰本想说“就又见不到了”,话到嘴边,改口道:“天下岂有比长安更好的地方?”
“是啊。”
薛白心想,四方诸夷、叛臣,也都想要长安,若不做些什么,往后长安也待不安生。
杨齐宣看着薛白的表情,猜其一定是被贬官了、因此尴尬,故作解围,又暗贬了一句。
“好了,薛郎还能抗旨不成?这姚州蛮荒之地,怕是只能走一遭了。实在不成,十七娘帮忙求求丈人……”
“杨郎。”
李十一娘恰好过来,听到自家夫婿在丢人现眼,连忙开口打断,上前道:“姚州是薛郎自己要去的,你莫多问。”
她更喜欢讥嘲李季兰,说罢又问道:“季兰子说是来我们家中看兰花的,可看到了?”
“嗯,看到了,开得真好。”
“这花却不是白看的。”李十一娘嘴角微扬,淡淡瞥了杨齐宣一眼,道:“久闻季兰子诗写得好,就着兰花赋诗一首,可好?”
“好啊。”李季兰应道,“可当着薛郎的面,我若写诗,还真是班门弄斧呢。”
“正好,那边花厅有纸笔,移步如何?”
李季兰先是看向薛白,邀他一道前往,见薛白点头了,忍不住抿唇一笑。
待他们走到花厅,只见里面站着几名年轻男子,崔光远则由李岫陪着坐在一旁。
那几个年轻男子中有一人手持毛笔,刚在纸上题了一首诗,众人纷纷叫好,连崔光远也夸了几句。
正好一行人到了,写诗的年轻男子转过头,见了李季兰便是眼睛一亮,不由自主轻语道:“好漂亮,十一姐果然没骗我。”
李腾空见状,拉住李季兰,问道:“十一姐这是做甚?”
“又能做甚?写诗罢了,我舅家兄弟方才也咏了一首兰花诗,让季兰子再写一首,看看谁写得好。”
李十一娘并未明说,想让兄弟与李季兰相看的意思却很明显了。
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她总不能逼着李季兰嫁了,可李腾空知晓她舅家兄弟诗才虽好,品性却很恶劣,不愿让李季兰与之打交道,牵着李季兰转身就要走。
“十七,你这就无礼了。”李十一娘笑着拦住。
杨齐宣道:“何必……”
“你住口!”李十一娘忽然收敛笑容,叱道:“此事有你说话的份吗?!”
杨齐宣当即面露讪讪,明白是自己对李季兰的心思被看出来了,才有了今日这出事,他不由心里慌张。
李十一娘转向李季兰,再次显出了笑脸。
“季兰子,写首诗而已,方才也答应过的。总不能你来家里不是看兰花,是看男……别的什么吧?”
这话是含笑说的,李季兰不知如何回答,有些局促。
杨齐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