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院。
李辅国一身红袍,领着两个小宦官,面无表情地从两排禁卫之间走过,一路到了李亨面前。
“殿下节哀,宫中噩耗,棣王薨了。”
“什么?四郎他……不,我不信,我要见他。”
李亨才从汝阳王的丧礼上回来,脸上的哀容都没褪下,正看着李辅国的红袍发呆,闻言,抬手捂住了嘴,接着眼眶一红,猛地落下泪来。
“殿下不可哀思过重啊。”
李辅国劝着,抬头一看,只见李亨的身体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扶住他。
“快,快扶殿下到屋内歇息,你们去请御医来……去。”
周围的宦官、宫娥都被支了出去,李辅国走到屋外看了一眼,示意手下人守着庭院,一脸冷静地关上门,栓上,转身看向李亨。
李亨脸上分明还在哭,嘴角却已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问道:“升官了?”
“奴婢已升为内侍省内给事,从五品下。”李辅国道,“这都是殿下的恩典。”
“这是高力士给你的恩典。”李亨道:“我给你的恩典是让伱取代他。”
李辅国大为感动,连忙拜倒行礼,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他已经能以平常心面对这些荣辱,但自认为感动的不是这些许诺,而是李亨为他保全了他的心上人。
“回殿下,吴怀实死了,几个心腹被贬,内侍省出了些官职变动。高将军问奴婢是否有好好监视着殿下,奴婢老实回答了,他便提升奴婢为内给事。”
“起来。”李亨亲自扶起李辅国,夸赞道:“你越来越机敏了,我们的处境也会越来越好的。”
东宫都被打压到了谷底了,当然是越来越好,比如每一次丧礼都是李亨拉拢朝臣的机会。何况,近来公卿丧礼真是越来越多了。
李隆基防着李亨接触王忠嗣,深怕他染指这次出征南诏的兵马,但李亨也玩了一手声东击西,他真正想拉拢的是朔方军。倒未必要马上做什么,但至少他要得到朔方军的支持,遇到废储、争位的情况下,他才有底牌一争。
“朔方节度使张齐丘有个儿子,张镒,官任大理评事。”
这是李亨在李琎的葬礼上打听到的消息,他沉吟着,又道:“想办法安排一下,我要在李琰的丧礼上见到张镒。”
“喏。”
李辅国应下,又道:“奴婢还打听到一桩事……寿王今日也被关进鹰狗坊了。”
“又一个?”
李亨有些诧异,眉毛一挑,之后嘲笑着摇了摇头。
“你如何打听到的?”
“寿王妃到处托人求情,也求到了内侍省。”
“既如此,我得去为十八郎求情啊,免得参加完四郎的丧礼,又得参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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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国夫人府。
明珠低着头从两排宦官、宫娥之间走过,赶进闺中,见杨玉瑶、杨玉环姐妹对坐在那,脸色凝重。
“瑶娘,薛郎来了。”
“他这时过来?”杨玉瑶这还是第一次因薛白过来不喜反惊。
杨玉环则低声问道:“他是偷偷来的?”
明珠连忙万福告罪,道:“是奴婢没说清楚,薛郎是与杨国舅一起来的。”
“那就好,到大堂见他们吧。”
杨玉环点点头,心知薛白一向有分寸,不会在这种时候添乱。
大堂上,杨国忠已经把韩国夫人、秦国夫人也请了过来,正焦急地商议着,但他们商议的内容概括起来,无非是“如何是好”而已。
唯有薛白从容镇定地坐在那饮着茶汤,在混乱中反而有一种平静的力量。
“你怎么回事?我听国忠说,你与寿王相见了?”韩国夫人一见杨玉环到了,当即上前急问了起来,“你怎么能见他呢?”
杨国忠则帮忙解释道:“是寿王妄称图谶,自知必死,想要连累杨家。”
“那我们向圣人解释清楚,没来由被白白冤枉了。”
“……”
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杨玉瑶不由摇了摇头,对这些兄弟姐妹颇为不屑。她虽懒得动脑子想,却知杨家真正的智囊是在哪里,目光遂落在薛白身上。
但先开口问薛白的,却是杨玉环。
“阿白,听说你也被关进鹰狗坊了,没事吧?”
薛白起身行礼道:“谢贵妃关心。”
“说多少回了,叫阿姐。”
“是,阿姐。我也是被寿王陷害了,好在已经洗清了冤枉。”
杨玉环叹道:“此番我没能帮到你,怕是还要再连累你了。”
“若非义姐、义兄,我连官身都不会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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