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就是许久,直至天色渐暗,长安都快要宵禁了,薛白若是去参加了东宫的满月宴再过来也完全来得及。
好不容易,在宵禁前,哥舒翰终于驱马回来,身后的亲兵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一进门,见颜真卿、薛白在,他便大笑着连表歉意,但神情爽朗,并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亲手将那食盒递在曹不遮手里,道:“给你买了丰味楼的炒菜。”
“莫烦老娘,丰味楼的菜要在堂上吃才有滋味,带回来有甚好吃?”
哥舒翰于是转向曹不正,道:“你阿姐不吃,你摆到堂上,我与颜公、薛郎把酒言欢。”
曹不正还以为他要给自己吃,闻言不由一脸无奈。
哥舒翰哈哈大笑,招呼颜真卿、薛白到堂上坐。
薛白留意到,这个身材高大如山的大将军,步履其实不太稳,走路时左脚都是拖着,身体微微摇晃。
“颜公见笑了,我喜欢这曹娘子,便是她待我是真心好,懂疼人。”
哥舒翰说着,坐下,不等回答便看向薛白,道:“我方才被右相召过去了,听说你最近与右相对着干?”
“是。”薛白道:“当了十余年宰相,他也该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我可是右相一手提携的人。”哥舒翰道:“今日东宫办满月宴,你不去。反倒跑到我这里来,你到底站在哪边?”
“我站在大唐社稷这边,只与以国事为重的忠臣来往,不论他是东宫还是右相的人。”
薛白既不在乎东宫,也不惧怕右相,因此显得格外坦荡。
哥舒翰深深看了他一会,道:“你该到我幕府里任事,要破吐蕃,就该有这种无所顾忌的锐气。”
说罢,他举起酒一杯饮尽,十分畅快。
薛白道:“我刚迁为监察御史,只好谢绝将军美意了。”
“说到御史,右相打算加我为御史大夫。”哥舒翰道,“虽说只是个寄禄官,但名义上,你们都是我手下的官。”
“是。”
“我有话直说,你们的弹劾都停下,再敢与右相作对,休怪我翻脸无情。”
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虽没有任何变化,但话音里却莫名迸出杀意来。
薛白道:“岂是与右相作对,以国事为重罢了。”
颜真卿道:“将军也知,我在陇右弹劾官吏,绝未掺杂私心。如今到了长安亦然,所弹劾之官员,皆为民生大事。”
“但我掺杂了私心。”哥舒翰直率地承认道:“右相于我有恩,我这人恩必报、债必偿,这趟回长安,必须为他处理好麻烦。”
说着,他指了指薛白,道:“你就是右相的麻烦。”
薛白摇头道:“右相的麻烦不在于我,而在于他任相以来嫉贤妒能、排除异己,他没能解决大唐的问题,反而埋下更多隐患,使天下人怨声载道,如今他老了,显出软弱了,如何会没有麻烦?”
“我不管这些。”哥舒翰道,“我只管依右相所言,你若不识相,旁人对付不了你,我能。”
他当然能,他今年在边境立了大功,使圣人龙颜大悦,哪怕派人杀了薛白,受到的惩罚也要比旁人轻得多。
这个御史大夫虽然是挂着虚职,但仅凭威压,就能在离京之前让御史台重归李林甫掌控。
即便颜真卿、薛白不怕他,但包括杨国忠在内的其他御史也必然要给哥舒翰一个面子。
“此事就这般说定了。”哥舒翰颇为霸道,以公卿之尊拿起酒杯敬酒,又是一饮而尽,道:“谁再找右相麻烦,我就找谁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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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右相府。
见过了哥舒翰之后,李林甫终于稍微放松了些。
这些年因嫉贤妒能打压了很多的心腹,好在那些不能威胁到他相位的胡人边镇没有受影响。而他任相十六年,所积累的人脉、地位,在朝堂上还没有任何人能与他相比。
“看懂了吗?”他向李岫缓缓问道。
“孩儿今日才明白,阿爷举荐哥舒翰为御史大夫,实深思熟虑、目光长远。”李岫道,“圣人喜哥舒功劳,有意使之成为上卿,因此,无人可阻止此事。而御史台乃咽喉,至关重要,哥舒虽是武人,却能为阿爷镇住那些御史,局面便可挽回了。”
李林甫听了,没有显出喜色,反而道:“为父出面,自可迎刃而解。但你呢?难道要一辈子蜷缩在为父的羽翼之下吗?”
“孩儿……惭愧。”李岫道:“孩儿会学阿爷,寻找如哥舒翰、阿布思、安禄山一样,忠诚能干的微末官员,施恩、提携,待羽翼丰满,方好护佑家族。”
“如今才明白,但愿不会太晚吧。”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