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相绝不容你胡搅蛮缠!”说话间,李林甫见了这竖子的神色,直接定了调子,“此案到王鉷为止!”
“王鉷、安禄山。”
李林甫起身,喝叱道:“你敢与本相为敌?!”
两人原本还有很多可谈的内容,高力士、陈希烈、杨国忠……都可以在谈话中被他们像棋子一样摆弄,还可谈官位、谈利益。
但他们彼此太熟悉了,直接就绕开了这些,表明基本立场,针锋相对。
李林甫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于是摆出了最强势的态度,以主宰大唐的威仪叱喝。
换作旁人,直接便被他吓退了,但薛白没有,薛白又不是他那些唯唯喏喏的儿子、女婿、下属。
“敢。”
薛白以一个字明确给了回应。
李林甫有些惊讶,于是想以更强势的态度压服薛白。
“本相若要杀你,你死一百回了。”
“高家兄弟在偃师就想杀我。”薛白道:“但我杀了他们。”
“别以为这是你的政绩,这是你的罪证!”李林甫怒叱道。
那根根刚劲的胡须如万箭待发一般指向薛白。
“你在偃师胡作非为,搅动是非,若非十七娘为你求情,本相当时便流放了你!你的政绩一塌糊涂,贬岭南亦不为过。”
这话其实说到了点子上,在当今之大唐最重要的规矩就是比谁更能收税,这是忠诚能干的证明,薛白既没有王鉷、安禄山忠诚能干,却要指责他们谋反,且还是同时指责,很狂妄,很无礼。
李林甫话到后来,怒拍桌案。
“一个连税都收不上的废物,敢在圣人面前构陷安禄山?滚回去当你的面首罢!”
“哥奴,莫忘了你才是靠攀附裙带起家的那个!”
“你……”
李林甫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知今日是怎地,一个个都语不惊人誓不休。
但那话说的是事实,李林甫年轻时确实与武三思之女武凤娘偷情,武凤娘的丈夫死后,她甚至请求高力士让他接替她丈夫的官位,高力士出身于武家,但不敢答应,给了武凤娘一些消息,使李林甫巴结上了宰相韩休。
也是武凤娘,把李林甫引见给武惠妃,为他铺了一条青云直上的路。
比起薛白与杨氏姐妹的姐弟之义,李林甫与武氏姐妹之间的阴私可多得太多了。
“竖子你敢,敢直呼本相……”
“哥奴,你当我有何不敢?我金榜题名,状元及第,你呢?若只会收税,且不能更合理地收税,滚回去当你的面首罢!”
面对李林甫的威压,薛白没有任何一点退让,只有以硬碰硬,更强势地顶撞了回去。
“你治理的大唐,就像你我脚下这张地毯,看似华丽,其实里面爬得密密麻麻都是虱子,你不敢掀开它看一眼,宁可看它啃食着你的家园,因为你就是个疲软的懦夫,你已经腐烂了。你连臣子最基本的风骨都没有,只会捧着天下人的膏血供奉圣人,还敢在我面前自称‘相’,一点羞耻也没有吗?”
“来人,来人……给本相打杀了他!”
“你自以为任相十五年是本事,不过是个小肚鸡肠、惦记着一点权力连觉都不敢睡的可怜虫。你越没才能,越怕旁人取代你的相位,以天下为己任的有识之士被你排挤打压,我隔着潼关都能闻到你身上旧年腐朽的臭味。”
“来人,打杀他……”
厅堂的门终于被推开,苍璧带着几个仆役冲了进来。
薛白毫不犹豫拎起架上一个花瓶在柱子上一砸,“咣啷”一声,他手里握的就只剩碎片。
竟到了动手的一步,他便要直扑李林甫。
今日,长安城中多的是疯子。
“够了!”李林甫喝道,“都退下。”
苍璧一愣。
“退下!”
李林甫咳嗽起来,指着薛白,艰难地喘过气之后,道:“你……你气死了张去逸,还想气死本相?”
“没有,张公不是我气死的。”哪怕到了这一刻,薛白也死活不肯承认,“是被安禄山吓死的。”
……
相府奴仆退下,薛白也丢掉了手中的碎瓷,李林甫也没有为了安全而避开。
他们未必是真的冲动,无非是摆出态度,比谁更强势罢了。
“哈哈。”
许久,李林甫笑了,第一下有些不自然,他连着笑了两下,方才褪去威严之态,稍显出了些许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这一向以心胸狭隘著名的索斗鸡,也许是把心胸都气炸了,反而豁达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