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偃师无事,少府与长安、洛阳之间的书信往来反而变得频繁了。”殷亮道:“何况之前的几个案子既有结果,少府立下功劳,加之人脉广阔,升迁之事当不难猜。”
薛白没有喜色,反而微有些发愁。
他到偃师才有了一些成果,希望留下继续巩固一年左右,并且把继任者之事安排妥当。
殷亮捻着长须等了一会,不见他回答,遂继续道:“少府可在考虑县丞的人选?”
薛白自己还只是县尉,这问题却好似他能决定县丞人选一般,他却不否认,点了点头。
“我已向朝廷举荐殷先生为官,但起家官肯定不会是县丞,且没那么快出来。”
虽没明说,但薛白是想培养殷亮到时候接替他的县尉一职。
殷亮也是名门出身,是典型的书香门第、仕宦世家。其祖殷仲容乃是武周时有名的书法大家,官至刺史。殷亮本身就有授官的资格,不需要像薛白一样去考进士,只是一直守选不到官职,若得了薛白的举荐,此事当不是问题。
“少府误会了,我绝不是想替自己谋县丞。”
薛白道:“那是有适合的人了?”
殷亮点了点头,说了一个人选给薛白考虑。
这人叫颜春卿,是颜真卿的堂兄。因殷、颜两家世代通好,颜真卿的母亲便出自殷家,故而殷亮对此人很熟悉。
颜春卿年纪已经很大了,官途却不是很顺。他十五岁就举明经入仕,为一县主簿,押送流放的犯人时丢失了名册,但他记忆力极好,到地方后背出上千人,无一人出错,但由此可见,他性格中有些狂疏自傲的部分。他之后的经历也可以想到,得罪了不少人,至今还是县尉,但已有了迁为县丞的资历。
若用此颜春卿,以颜家与殷亮的关系,往后即使薛白调任,有他们联手,当可以控制住偃师。
唯一的顾虑是颜春卿能否理解、包容他的一些事?虽然可用“安禄山要造反,我们得早做准备”为借口,却也得看此人的眼里容不容沙子。
薛白原先考虑的人选是元结,但元结其实也不会支持他心底里的野心……眼下除了杜妗这个疯子,本就没有任何人陪薛白一起发疯。
换言之,薛党之中,本就没有任何有任县丞资历的官员,那与其用杨党人选,不如拉拢一个失意的官员。
“殷先生也知道,为了编田括户,我有些强硬的手段,不容于唐律。”
“做事嘛,自该有些手段。”
“颜公能理解?”
“少府放心,我既敢推荐,自是有把握的……”
他们谈着这些,已到了农田边上,开始询问农人田地的情况,担了几桶水浇田,看水渠的位置安排。
到了四月,正午的太阳已经有一点点晒人了,薛白伤寒未好,被闷得挺难受的。
虽说希望还能在偃师待上一年,他却已隐隐有了一点可能会离开的预感,能多在田地做一点事便做一点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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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薛白的伤寒终究是好了。
哪怕是他假装吸着鼻子,也能让人看出精神不错……借口终是用尽了。
李十一娘迫不及待地要早点去往王屋山,因此任李腾空、李季兰再依依不舍,也只能离开了。
“你们何时回长安?”
“冬月。”李腾空应着,问道:“你呢?”
经历了这次的事,她与薛白说话时的感觉分明有了不同,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是纯粹的朋友。
“说不好,大概比你迟一些。”薛白道。
“还有大半年,嗯,别再染上风寒了,别再轻易把衣衫给别人披……”
能够用来告别的时间其实很短,最后留下的这句话十分混乱,想必李腾空又要懊恼很久。
下次见面,大概会在长安吧。
薛白在码头边目送着船只远去,之后在那思忖了许久……直到听到杜五郎的声音。
“哎,你是来接我的吗?”
杜五郎与王仪从一艘船上下来,见到薛白还挺惊喜的,迫不及待就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不枉我辛苦跑一趟,替你去当说客。对了,我发现我当说客很有天赋……”
薛白道:“回县署再说吧。”
杜五郎有些兴奋,正要说他此行的结果,没想到他这么沉得住气,只好摁捺住,先随着回县署。
“邢璹答应了?”
“答应了。”杜五郎道:“偃师县丞的人选,你离任之后县尉的人选,都由你来提,王鉷保证做到。”
“他们有什么条件?”
“说是助他对付李林甫,但我看,我们只要实话实说高崇、高尚之事,咬住安禄山,他们也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