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善缘

  迎仙门码头。

  津署中忙忙碌碌,老邴头坐在后屋一笔一笔记着公文本,忽感到身后有人,转头

  一看,惊道:“县尉。”

  “邴老不必多礼。”薛白道:“我想找艘船,运些粮食过河。”

  “小老儿去为县尉寻两个靠得住的船主来,只运过河或运到何处?”

  “只运过河。”薛白疑惑道:“县里何不在伊河、洛河上建两座桥?”

  老邴头佝偻着背引着薛白往外走,道:“本是有人提议过修桥的,可便拿今日来说,若有桥,县尉可还要雇船运粮过河?”

  “自是不必了。

  “那船主、漕工们岂不就少了一桩买卖?为了让他们能多一口活计,这桥自然也就造不成了。”

  外面还在下雪,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伊河的河水中,两人都紧了紧衣裳。

  “开元二十二年,裴相公置三仓,以转漕输粟’行漕运,扣除了置仓、开渠之费,每年犹省下运费三十万贯,可这笔钱是从哪些人的身上省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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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漕工了。”薛白道。

  “转漕输粟之后是和采法,洛阳要往长安运的粮食少了。但漕工却是多了,丢了田地,走投无路的编户只得跑来拉纤,可运河上哪还有那么多活计?一天真拉不了十五里地。

  两人走到码头,只见寒冬腊月里还有许多人蹲在河边等活,被冻得瑟瑟发抖。

  任木兰跟在薛白后面,道:“县尉要是给我钱,我买酒请他们喝,很快就能有一批人听县尉的。”

  薛白没理她,这拉帮结派的办法,真遇到事说散也就散了,不然他不至于能对付得了高崇。

  说来,他给漕工涨的也就是官府漕运的工钱,在河水结冻前还能运最后一批漕粮,让部分漕工得些钱过个年节。但长久来看,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田地才是根本,把被侵占的田地还给农户,重新编户造册,过程中还要保证吏治清明,让人们能在地里种出粮食,且留下粮食吃饱。

  想着这些,薛白又想到了外放前李林甫说的话,为了搜刮钱粮,许多名臣想了许多好办法,牛仙客、韦坚、杨慎矜、王,个个都是理财的能手。

  他们都瞧不起张九龄,老人用笨办法,在狭乡开水屯,一年开个三百余顷田,还比不上一个普通世绅家田地的三分之一,济得了什么事?

  天下就是被一个个敛财的妙法弄得急转直下。

  “县尉?

  想得远了,薛白回过神来,道:“不着急,赚些工钱过了这个冬天。”

  旁人不知他在说什么,赔笑了两声。

  老邴头问道:“不知县尉要运多少粮食?要多大的船?”

  “若是五千石,能运吗。

  “这么多?”

  老邴头吃了一惊,再次问道:“只送过了河?县尉安排了多少人来搬?”

  “一百余人。”

  “这如何搬得走?若有车马,一次能运千余石已是了得,五千石定是运不走的,只能分批运或是再雇些人马。”

  所以,这种大宗的买卖就不可能偷偷进行,对方免不了需要一个县官。

  这也是薛白有底气的原因之一。

  安排好了船只与漕工,便等着次日开始运送粮食了,县尉发了话,这些小事都是好解决的。

  但县里的库房、义仓,薛白却还没有资格查看,运五千石粮食还得靠宋家的面子。

  宋勉拿着一本账簿翻看了良久,账簿很旧了,有十余年了,最前面的纸墨都泛黄褪色。

  这是郭万金的原册,记录了每次从宋家拿到的铜币数量,换了多少财货,分别有多少给了河南府各级官吏。另外,替高崇走私铁石、贩卖战俘的账目也是记在上面。

  用的都是暗语,比如铜币写的是粟,战俘写的是皮革。

  从私铸铜币到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都记录在册。

  账簿被丢进火炉子里,上好的白藤纸在火中起了卷,很快便化成灰烬,宋勉看着火,长舒一口气。

  或许王仪把它递上去也不会怎样,递给河南府尹、京兆府尹、三省六部、左相、右相,甚至是圣人,都无妨,谁管这些?但终究是麻烦。

  他也不怕薛白抄录,抄录了就不是证据了。总而言之,烧了也就干净了。

  有管事的过来,禀道:“薛县尉已经安排好船只与漕工,想要运粮了。”

  宋勉拿出一个匣子,道:“把这个给吕县令,先让他运一千六百石。

  “不是五千石?

  “高崇都逃了,我们岂能为他之前的两次货付账?我也不是白出力的,说好了,各得三分之一。”

  “那大郎是否出面给刁氏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