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设局

当年想的好办法,算折色,一折就折了他七斗粮。”

  “另还有‘庸’,他每年得有二十天的劳役,算上追死是四十天,若不愿劳役,又得纳绢。税赋送到河南府,他愿意去送,但惯例是县衙代为统一运送,得交脚钱,此项本该是布五丈,他却花了八斗粮。”

  “交完这些,他剩下了三十石粮,可这只是租庸调。此外,义仓收粟,亩纳两升,他得交四石.....

  听到这里,薛白道:“哪怕他不娶妻,不生子,不穿衣,不烤火,不吃肉菜,一年只嚼粮食,也得有三十石粮。”

  殷亮道:“少府莫急,还未说完,还有和来,剩下的二十多石粮也不是留给他自己吃的.…”

  薛白转过头,望向北面的首阳山。

  大雪纷飞当中,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陆浑山庄最里层那其乐融融的情形。

  那些在山谷中欢笑的人们只是奴隶,但得到了主家的恩赏,而这种恩赏,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第一年种的不够嚼用,他想着明年得多种一些,得亩产两石,但几年下来,他已欠了县署二十多石的税,被捉到县牢里三次,打得半死不活,今年齐丑没有捉他。”

  “他这样,活得下去吗?”

  “活得下去。”

  殷亮领着薛白到了一间破茅屋前,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他已经卖了田地,当了逃户了。因为齐丑今年没有捉他,往年都要防着他们逃的。”

  “他的田呢?县署收了分给别的编户?”

  “已经卖了。”

  县署|年没造过色役册,又岂会再分田?卖给谁就不得而知了。

  那个逃户也许活下去了,剩下的这些没逃的编户,负担却又要更重一些了。

  薛白苦笑了一下,走出茅屋,看向远处那些瘦弱无力的人们,仿佛看到,他们的背脊又弯了一些。

  “殷先生。”

  “少府请讲。”

  “你说……若我把这一切告到圣人面前,能改变这些吗?”

  任木兰提着胡饼跟着薛白、殷亮进了一间农舍。

  风卷着雪花涌进屋里,但也没能吹走多少热气。外面冷嗖嗖的,屋里也是冷嗖嗖的,也不知是哪里漏风,总之到处都漏。

  那农户一家四口正挤在榻上聚暖,就那么坐着,也不动,也不说话,裹着条脏兮兮的薄毯。见有人来了,老农夫下了榻,薄毯被掀开的一瞬间,便见他两个小儿子连条裤子也无。

  农夫畏畏缩缩地挡在薛白面前,道:“没粮,没。”

  薛白往他家的破米缸看了一眼,里面确是空的,但他估计这家还是有粮的,为了逃税藏起来了。

  “不是来征粮的,吃个胡饼。”

  薛白给他们一人分了个胡饼,看向那一脸沧桑的老农夫,问道:“县署青苗簿记着你有口分田七十六亩,但我们量了是三十八亩,你知道吗?”

  老农嚼着胡饼,缩着脖子,道:“真没粮。”

  “说了,不是来征粮的,户籍与田地重新造册,你以后交的租庸调就少了,这是对你有利的事。”

  “真没粮。”

  这般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近一柱香的时间,薛白只好带人离开。

  他走了几步,才想到不是这老农傻,哪怕他再说不征粮,人家怕的是和来。不征粮,可不还得强买吗?

  农民看起来木讷寡言,受骗的经历却多,能轻易就信了他才是奇怪。

  之后再进了另一间农舍,一个三旬年岁的汉子正跪在榻前给一个老妇喂汤水,转头见了薛白等人进来,也是一言不发。

  “乔二娃,册上写着你有田七十四亩,实量三十五亩,你可知道?”

  乔二娃黝黑的脸,乱糟糟的胡子,一脸的老态,怎么也与“二娃”这名字搭不上边。

  他跪在那把汤水喂完,走到了灶前,一声不吭。

  唯有薛白能感受到,这农夫瘦削的骨头显出了绝望之感,像是一言不合就能杀官造反。

  因为他在华清宫见到的反贼就是这种气质。

  “我是新任的县尉,你有麻烦,找我说。”

  薛白没再多问,放下两块胡饼,转身走了。

  这几日,他就这样一家一家走访、观察偃师县的编户们,虽然他看到的只是很小很小一部分。

  到了下午,薛崭赶了过来,禀道:“阿兄,高崇回到县署了。”

  高崇时年三十四岁,年富力强、精明冷峻的样子,看起来没有吕令皓、郭涣平易近人。

  甫一见面,高崇听说薛白近日在清丈田亩户籍,当即直言道:“薛县尉若是太闲,不如把今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