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界为血气法则所笼罩,法则压制无所不在,补益元气的丹药少之又少,上境大能神通广大,势必陷入一场以寡敌众的苦战,这是云霄子对惑界的粗浅印象。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她不惮做最坏的打算,随身法宝只留一柄却邪剑,一件阴阳混一袍,数千年来积攒的身家,尽数换成星药。星药难得,收罗不到那许多,剩下的只能换些次一等的丹药,对上境大能而言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箭在弦上,也无暇计较多寡,拾得篮中就是菜,云霄子的举动很快惊动了同道,借着交易的机会,明里暗里打探消息,云霄子只道她近来有所体悟,意欲闭关修持一门神通,屏绝锤击之声,故此需海量星药支持。众人将信将疑,总觉得“修持”云云只是托词,不尽不实,云霄子当另有打算,不过同为上境大能,她不愿说,谁都逼迫不得。
忽忽数月过去,云霄子孤身来到东方日出之地,东方日出之地,千里海岸,参天巨桑,海潮澎湃,浊浪滔天,她毫不犹豫鼓荡灵机,祭起师尊所赐“星符”,刹那间天昏地暗,风云变色,虚空之中张开一道璀璨的星门,深渊大能如遭雷击,不约而同腾身而起,纷纷将目光投向东方。
云霄子敛袂稽首,作别故人故土,举步跨入星门,意识中断了一瞬,下一刻已跌入风雪之中,耳根骤然清净,风声嘹亮,四野茫茫,不辨东西南北。她站稳脚跟,张开星域,开辟一处小天地,凝神内察,体内灵机已耗去大半,意识中断的一瞬,从深渊穿渡无数时空来到惑界,并非毫无代价。
元邛道人立于无尽虚空,见云霄子平安抵临惑界,这才收回目光,心中不无感叹,这一道“星符”只能送渡一人,所耗元气非常人所能负担,比起魏天帝勾勒一道星门,便将深渊精锐尽数送往惑界,更有天壤之别。堪比上尊大德,终非真正的上尊大德,元邛道人默默无语,一身修持受制于人,不得自主,有什么东西潜滋暗长,令他感到失落。
云霄子收拢星域,盘膝坐定,仰头汩汩吞下三斗星药,入定炼化,耗费七日七夜,待元气稍有回复,这才起身探查。“星符”将她送至一片冰原之上,四下里为风雪笼罩,视野不得及远,冻土之下,血气奔流涌动,法则之力时隐时现。与深渊相比,惑界更要强盛十倍不止,师尊提醒她须小心提防血气主宰,并非无由。
云霄子撤去星域,任凭风雪加诸于身,随意挑了个方向,举步向前行去,一点一滴适应这片陌生的土地。她将灵机深锁于丹田,不令其泄露分毫气息,仅凭肉身抵挡天地之威,法则的排斥很快退去,肩头如同挪去一座大山,步履轻盈,再也感受不到隐隐敌意。
云霄子奔驰千里,兀自没有走出暴风雪,心中暗暗称奇,正驻足倾听之际,忽觉远处传来微弱的喧哗声,时断时续,似有行伍艰难跋涉,为风雪所困,忍不住抱怨。她一时好奇心起,潜踪匿影摸上前,却见一支偏师围拢在一处,彼此抱团取暖,人数约莫有三五百之众,除了血气魔物之外,更有一众形貌古怪的妖人,有的后背驼成锅,有的额头长三个肉瘤,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浑身缝缝补补,歪瓜裂枣,没一个像样的,体内血气却蓬勃炽热,如同一头猛兽左冲右突。
云霄子冷眼旁观许久,没有发觉惑界主宰的行迹,当下隐匿于风雪中,暗中使个手段,擒下一头落单的魔物,神不知鬼不觉遁出数里,细细逼问。那魔物生得五大三粗,浑身筋肉鼓胀,力大无穷,在云霄子手中却如面团一般,要搓圆他不敢方,要揉长他不敢短,将老底一股脑倒将出来。
原来那一队偏师来自白帝城下连云寨,以焦烹海为首,麾下妖人魔物合计七八百之众,应副寨主巫刀尺征召,前往北地平叛。他们并非什么不可或缺的主力,纯粹是摇旗呐喊壮壮声势,分润点好处,没想到迷了道路,一头扎进暴风雪中,被折腾的欲仙欲死,苦不堪言,到如今已折损了小半。
从白帝城到极北冰原,山高水长,万里迢迢,巫刀尺约以三载为期,诸路兵将在天生桥会合,屈指算来时日将至,他们还在风雪中兜圈子,毫无头绪,多半是赶不上了。问题是兜得晕头转向,就算打退堂鼓,也不知该往哪里去,焦烹海焦将军也没了主意,今天宰两头魔兽,明天宰三头魔兽,待到魔兽吃完,再走不出暴风雪,只能拿自己人开刀了。
那魔物满肚子苦水,一发不可收拾,尽情倾诉了一番,声情并茂,就差撩起战袍擦拭眼角,哽咽几声。云霄子不动声色,待他说得七七八八,问起妖人的根脚,那魔物打个寒颤,缩了缩头颈,支支吾吾道:“小的听焦将军偶然说起,那些妖人并非天生地长的魔物,乃是白帝……白帝生造出来的……轮到焦将军挑拣,剩下没人要的破烂货,缺胳膊断腿,只能用一次,过后就废了……”
云霄子反复盘问,妖人的来历似乎有什么犯忌,那魔物不敢直言,吞吞吐吐一点点挤出来,说了个大概。原来惑界下层魔物与深渊无异,多凭爪牙蛮力拼死厮杀,夺取血气打熬肉身,无暇修持什么神通,要么踩着尸骨登上巅峰,要么沦为他人的踏脚石,唯有从尸山血海中脱颖而出,登上将领之位,坐拥千万魔物,方有余 -->>
第一百四十六节 满肚子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