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颤!
“望哥儿。”重玄胜的声音很平静,是商量的语气:“这些全都是经过军事训练的士卒,拿起武器就能战斗,不肯归顺,终是大麻烦。咱们人少,也不好分出兵力看押。你说,是不是该杀绝呢?”
他毕竟是跟重玄褚良学的兵法,说起屠杀来,亦是不见波澜。
“我不同意。”姜望先是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然后才道:“你也说过,战场之仁,是不为不必要之杀戮。”
“叔父当年,孤军入境,以杀立威,走到哪里,屠到哪里。在最短的时间里,凿穿了夏国大后方,从而引发了夏军的全线溃败。但也导致了之后,齐军大举杀进夏境时,在每一个地方都遭遇了激烈抵抗……”重玄胜叹了一口气:“我们是对是错,交给时间来判断吧。”
他一摆手,下令道:“将不肯归顺的这些人,集中看押起来。先装满监狱,剩下的戴上镣铐,再剩下的捆以绳索……但勿伤性命。因为齐夏本一宗,在不久之后,此亦我大齐子民!”
在重玄胜抬出凶屠的名号后,有些人的确是已经准备拼死了。但没想到,最后只是被看押,一时间情绪激荡,不免腿软。
“齐夏本一宗?”姜望对重玄胜的说法有些好奇。
“已经弃暗投明、归顺大齐的兄弟们,请跟我来!”重玄胜招呼道。
然后边走边对姜望道:“真个论起来,在古老时代,人族本为一体,共击妖族,哪分国别?天下人本是一家人!不过道历新启,国家体制数千年,认同已有变化。远如咱们武帝复齐,近如那康韶复梁……倒也先不必说那些。在如今之时代,咱们齐夏一宗,可以从旸国开始论。”
“此亦晏相和灭之策的一部分。咱们齐国和夏国,都瓜分了故旸的遗产,可以算是承故旸之正统,这说法早在夏国流播多年……所谓齐夏本一宗。咱们是来收复故土、同宗合流的。晏相他老人家之所以参与此战,是因为对夏的战略,他亦有参与,他当然要来见证。”
说完他亦是一笑。
自是这话相当荒谬。
夏国极盛之时,的确横跨东南两域,但最早却只是南域一小国起势,与旸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就趁着旸国倒塌,冲上去吃了几口肥肉罢了……如何就是承故旸之正统?
齐武帝当年更是在一众混战的“故旸之正统”里,坚决地与故旸撇清关系,谓大齐之新国,代表未来之大势,自有光荣,不需沾染任何古国荣耀……如何在现在又承故旸之正统了?
但很多时候,人们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面旗帜,甚至只是一块遮羞布。
若无“齐夏本一宗”的说法,今次归顺的人定然没有这么多。
话又说回来……
当年夏国在东域争霸时,打出来的旗号,也的确是承故旸之正统来着。夏军横行东域,说的便是要显复大旸旧观,重现古老帝国的辉煌。
不得不说历史是一个循环,总在重复地让人打扮。
根由极深,而面浮于水。如果你看不到背后的故事,或许就只能感受到荒诞。
姜望意识到,“齐夏本一宗”之说,亦是这场国战非常关键的部分。对于当年未能尽吞夏国之地,齐国君臣已不知自我审视了多少时日。
此次伐夏,是真个在所有方面都做足了准备。
与其说是景牧之战给了齐国机会,倒不如说齐国等一个时机已经等了很久,不在今日,亦在明日。
夏国所谓“未忘东进”的三十二年,更是齐国磨刀霍霍的三十二年!
所以卸其强援,断其外交,杀其肉身,灭其精神,摧其险关,隳其雄城,吞万里沃土,剑指千年社稷!
……
锡明城统共有四千三百名城卫军士卒,在这时候选择归顺。论及人数,比得胜营还要多。
自古以来,俘虏就是一个行军中的难题。俘虏越多,就越难书写正确答案。
放虎归山,自是不能。
编入行伍,只会影响自身的战斗力。
单独成军,怕不怕反戈一击?
关起来又费粮食,还必须分出兵力看押……
无怪乎荆国名将中山燕文说——
“百战之骁将,不如善用俘者。”
可见如何处理俘虏,最能体现将领素质。
重玄胜将这些人编在一起,简单地排了一下队列,径直引军上城楼。
“机会,我已经给过。选择,你们已经做出。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当以军令规束各位,想来众兄弟都是明理的人,当不至使我背负滥杀之名!”
杀气腾腾的一番话说完,重玄胜换上了温和的笑脸:“入我齐伍,皆为兄弟。兄弟们,这座护城大阵,与我八字不合,使我不得安枕,诸位能否替我解忧?”
他要驱使这些人,彻底破坏锡明城的护城大阵。
剑锋山上的大阵当初被毁,一年都没能恢复旧观。锡明城这座护城大阵若是毁了,几乎可以预见,在这场战争中不可能再启用。
这件事情对夏国的伤害,几是不可逆的。
此可谓投名状也!
人群中有一个原来的城卫军将领,这时咬牙道:“这事做了,可就回不了头了!重玄将军,我如何能确定,您先前对我们的承诺,是靠得住的?”
重玄胜哈哈一笑,伸手往旁边一引:“你们可知,这位是何人?”
“道历三九一九年,黄河魁首。大齐青羊子、三品 -->>
第一百九十九章 齐夏本一宗